胡侃侃是被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给惊醒的,她缩身抱头战战兢兢地蜷在角落里画圈圈,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想便明白了:她方才要猥亵的那个男子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此时正跟女魔头酣战呢。胡侃侃看着夜空中飞来闪去的黑影,心里一阵懊恼。早知道……早知道她就换个人了,说不定这个卧底还会搭救她呢,现在……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前方有人举着火把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胡侃侃分不清是敌不友,屏息静气不敢出声。待对方走近了,她借着火光粗粗一打量,来者是两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来岁,一人手握长剑,身穿夜行衣,一看就是行武之人。另一个长身玉立,面容俊秀,他身着大红喜服,丝凌乱,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看样子像是刚从地宫里被拯救出来。
那个夜行侠沉声阻止喜服公子:“张公子,趁着卓大侠在前面挡着,咱们离开这里吧。”
那个被叫做张公子的人眉头紧蹙,沉痛地叹息一声,声音沙哑疲惫:“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可我的未婚妻子还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胡侃侃听到这话既惊又喜,她隐约记得这个前身是在成亲前被掳到这里来的,她的未婚夫叫张景修,这人在找未婚妻又姓张,条件符合,应该就是他。自己手无杀鸡之力,又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还是先跟着这个未婚夫吧,以后再做打算。
胡侃侃打定主意,接着便出声唤道:“张公子,我在这儿。”
张景修闻声一愣,他举着火把,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来,他身后的夜行侠也高兴地说道:“太巧了,恭喜张公子夫妻团聚,咱们快走吧。”
张景修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并不像他的伙伴那样单纯的高兴,他幽幽地看着面前一脸喜悦的胡侃侃,目光闪烁不定,胡侃侃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极有可能是嫌自己名声被污。白如玉的恶名在外,单是被掳一项,已是她的污点,更何况她还受不住压力,那啥别的男人。胡侃侃一想清楚后,心中冷笑连连。不过,她此时也没好的出路,希望这个男人能怀着一点怜悯之心将她带出去,至于以后,她和他根本没有以后,她找个时机独自离开便可。
胡侃侃极快地调动了脸上的表情,尽力做出一副被侮辱被损害者的悲愤和不得己,率先制人道:“未来相公,你嫌我丢你的脸了是不是?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处境?难道我自己愿意这样吗要不是你无力保护我,要不是我们咱们两家跟女魔头有宿仇,我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要怪也得怪该挨千刀的魔头……”
张景修本以为她会哭哭啼啼的向自己忏悔,然后自我了断。根本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咄咄逼人反过来责备自己的不是。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两人的认识有偏差,胡侃侃以为自己已经够伏低作小了,但在张景修看来却不是这样,胡侃侃是以之前的自己为参照物,张景修则是以这个时代的广大女人为参照物。
这个女人做了这样让人难以启齿的丑事,竟不知悔悟不以为耻,反而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这是妇德有失的女子如何做他们张家的媳妇?果然,传言一点也不可信,胡家欺骗了他!张景修心中残存的一点愧疚和犹疑荡然无存,他思量片刻,再抬起头时,眸中已无一丝热度。他转身对夜行侠说道:“何大侠,请你出去稍等片刻,我与她有几句话要说。”对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抬步离开了。
整座地宫中只剩下了两人,阴寒的风丝丝缕缕的渗了进来,胡侃侃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弱,看样子战斗已接近尾声。但胡侃侃和张景修的战斗却刚刚开始。
张景修定定地看着胡侃侃,全身上下散出浩然正气,脸上的神情更是凛然不可侵犯。他的胸脯微微起伏,看样子情绪很激动,他数次欲言又止。
胡侃侃斜睨了他一眼,催促道:“有话快说,这可不是谈心的地方。”
张景修沉默稍顷,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略一斟酌便用循循善诱的口吻说道:“兰柯,张胡两家是书香门第,一向注重清名,你的祖父是一代名儒,被士林和百姓推崇敬重。胡家从来不曾有不肖子孙,家中无再嫁之女,更何况是……想当年,你的姑姑因为被匪人碰了胳膊便自断手臂,堪为世间贞妇烈女之楷模,你一向最是贤惠懂事……”
胡侃侃冷声打断他的话:“好,铺垫完毕,请说关键部分!”
张景修被她骤然打断,不禁有些恼怒,但想到即将到来的结果,他的怒气又渐渐消散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舍得你,奈何造化弄人。与其让你带着污名苟活与世,不如你……岳父大人一生最重家族名誉,想必也赞同你的做法。你且放心,我不但会替你报仇,还会说服岳父将你母亲的坟墓迁入胡家祖坟,你若有未尽的心愿,也可告诉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胡侃侃看着这个仪表非凡、心如蛇蝎的未婚夫,在鄙夷之余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确认了一遍:“你说你会达成我的心愿?”
张景修信誓旦旦:“我定会尽力而为。”
胡侃侃拍拍手,狡黠地笑笑:“好,我的心愿就是,和你一起共赴黄泉!”
张景修愣了一会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胡侃侃,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
胡侃侃收敛笑容,十分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大方的邀请他共见阎王:“你说过,张家是书香世家,最重清名,你我可是一起被掳,谁知道那女魔头对你做什么了,她即便没做,你也是黄泥掉进粪缸,说不清,洗不净了。女人要视贞操如命,男人更应该如此。你与其苟活与世,不如与我共赴黄泉,我们生不能相守,死也要相依。别犹豫了,快来吧,你先死,我很快就来。”她会在六十年后去地府看他。
张景修像看着一个疯子似的,既恼羞成怒又有些手足无措,胡侃侃步步紧逼,对他冷嘲热讽:“怎么?张公子,你就这样贪生怕死吗?你真的愿意被天下人笑话吗?我想公婆大人一定会赞同你的,你死得其所,死得值得。你不死就不是男人!”
张景修恼怒莫名,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还好,他很快便镇静下来,然后耐着性子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不能死的原因和理由,那潜在的意思是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这世上不能没有他,说得好像地球离了他就不会转、武林离了他就不会打架似的。贪生怕死不是罪,至于给自己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