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灭了灯,借着室内微弱的光亮,看见床下那一团隐白动了动,最后还是乖乖地偎在了云床上头,打起了盹儿。
我放了心,本以为这场床位抉择最终还是以我胜利告终的时候,第二天早晨醒来一看,玉兔又跑到了我床上来,窝在我怀里,胳膊环着我的肩膀。
这磨人的蠢兔子。
后来我屈服了。其实怀里抱个人睡觉这种事,我一点经验也没有。即便是前世出入欢馆,我也从没留过人在我床上过夜,无福消受美人春睡的这番场景。
当然,面对着玉兔,我很难将他的睡姿往香(口口)艳二字上靠,别人是梦觉温生榻,他是四仰八叉小王八,我的心境越来越平和了。
玉兔很快融入了忘川一带的生活。他定点给我家水碗中的那条胖头鱼喂食,拉着我去河边上薅野糙,将收集到的糙籽放进他宝贝的袖袋中,说是来年冬天若是被我赶走了,他还可以种一些去地里自力更生。有天他突发奇想,要跟我去忘川水里游泳,比赛谁游得快。
我诧异:&ldo;你一只陆地上生的兔子,几时学游泳了?&rdo;
他腆着脸让我夸他:&ldo;我是不是很厉害。&rdo;
我没理他。
我此前一直想去忘川中捞一把明月藻‐‐这种植物只生在忘川水中,味道十分鲜美,适宜煮汤喝,便答应了他。
我们约定终点在对面岸边第一支彼岸花那儿,我游到半途便潜了下去,闭气仔细找了找我要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将明月藻打结收入袖子里,再浮起来的时候,却瞧见玉兔从对面岸上扑腾了下来,慌慌张张地往我这边游。
我听着他连声喊着我的名字,刚抬起眼睛往这边看,就见他已经飞快地游到了我这边,惊慌失措地伸手将我箍住了,我在扑腾起的哗啦啦的水声中,隐约听见他声音里带着哭腔:&ldo;谢樨,你不要死。&rdo;
我:&ldo;……&rdo;
我不过是下来薅一把水藻,没告诉他而已。
我被他死死地拖着,险些呛了几口忘川水,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他按住了往对岸游:&ldo;兔子,我不是凡人了,不会死了,还记得吗?&rdo;
玉兔被我丢上岸,浑身湿淋淋的,脸色苍白,睫毛坠着几滴小水珠。他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突然又抬起手开始擦眼睛:&ldo;你半天没浮上来,我以为你淹死了。&rdo;
我耐心地告诉他:&ldo;我在采水糙,回去了给你煮汤喝。&rdo;
我叹了口气,拧干了一片衣角给他擦脸,擦着擦着手中越来越湿润,我将袖子挪开一看,玉兔哭得不声不响,满脸泪花子。
我长叹一声。
他这爱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玉兔这次哭得比以前都狠,直抽气儿:&ldo;我忘了,一定是我过河的时候喝了几口忘川水,我忘了你已经当了神仙的这件事。我听说凡人都很脆弱,很容易就死了。&rdo;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只悲伤的兔子,只能摸了摸他的头。刚摸完,却见他扒着我的肩膀撞了过来,把脸深深地埋在了我怀里。
我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轻轻说道:&ldo;我们是神仙,不伤不灭的,小兔子,记住了吗?&rdo;
他&ldo;嗯&rdo;了一声。
我看着他还在颤抖的肩膀,看着他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在我身上不肯动,想了想后,只能轻轻抱住了他,轻声问了一个长久以来我想问的问题:&ldo;小兔子,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rdo;
四下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