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儿媳妇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不是都听清了吗,何必假惺惺的装傻充愣。”谢淑惠说了一次,就不怕第二次,索性撕破了脸皮,扯着嗓子凑近老太太的耳朵吼道。
在家里她就是说一不二的威严,谁要是敢这样跟她说话,就是不把她放在眼中。如今儿媳妇明目张胆的挑衅自己的威严,带着褶皱的脸抖了抖,眉心直跳,也不管自家儿子的阻拦,抄起棍棒对着谢淑惠就是一闷棍。景骁见状吓得不轻,赶紧上前去抢夺老太太手里的木棒。哪知老太太看着年迈,力气倒是不小,一把掀开了自己的儿子。
木棒落在谢淑惠胳膊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景骁想要拦住已经来不及,第二棍还没落下,谢淑惠却早就跑得没了人影,她可没那么傻,站在那里任由老太太发泄。
手中的木棒也被自家儿子夺了去,‘哐当’一声丢到了院子里。
说到两人的亲事,这可是老太太的大忌。老太太一直不满意景骁娶了谢淑惠,认为她这人名声不好,十里八乡都知道谢家村的谢淑惠是出了名的恶女。事实证明,传言属实,谢淑惠不光凶恶,还很泼辣。在陡石坡这个地方,还没有哪一家的儿媳妇敢公然跟婆婆顶嘴,她算是第一个。
当时,为了拆散两人,她可是没少折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还在成亲当日上演过。不过,好在谢淑惠还是顺利的嫁进了景家。从那天起,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婆婆再没给过谢淑惠好脸色,无论她做什么事,她都能挑出刺来。
谢淑惠一向奉行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能忍。成亲的头一天晚上,奶奶还特意交代她,要好好收收性子,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所以,这么久以来,婆婆一直恶语相向,她都忍着,就怕景骁夹在中间为难。今日,她确实无法再忍受下去,才出言反抗的。要是在以前,她火爆的性子,早就发飙了。
跑出院子,还听见婆婆嘶声力竭的哭喊声:“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不孝的东西,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整天就知道气我,我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活着遭罪。”
景家门口是一条大路,来来往往过路的人多了去,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哭声,都伸长脑袋踮起脚尖朝里望,瞅瞅有没有热闹可看。
老太太遇见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性子,大家是见怪不怪。都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也就吓唬吓唬家里人,真要让她上吊,她恐怕还真没那胆量。
景骁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转身出门去追谢淑惠了。见自己儿子撂下她,哭得撕心裂肺,那声音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谢淑惠从家里出来以后,顺着田间地头漫无目的的走着。地里一片片油菜花尽数凋谢,留下青幽幽的菜籽荚。麦田里的麦子还在吐穗。起伏连绵的山间,褪去单调的冬日,以往光秃秃的树枝上也长满了翠绿的嫩芽。
随处可见,劳作的身影。农家无闲月,此话一点都不假。田间地里劳作的人一见谢淑惠的新面孔,便认出她就是两个月前景骁娶的新媳妇。不过,看新媳妇脸上愁云惨淡,想必又是遭婆婆欺负了吧。
赵氏在整个村子算是臭名昭著,出了名的悍妇,就跟螃蟹似的,平时都是横着走路的。惹了她简直就是惹上了癞皮狗,很多人见了她都要绕道走。
被此事一搅和,谢淑惠根本无心欣赏春色。揉了揉刚刚被老太太打了的胳膊,一大块淤青,隐隐作痛。心里越想越委屈,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自从嫁入景家就没一天消停日子,以前在娘家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景家家里八口人,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已经出嫁,大儿子景骁已经成亲,还剩下三个女儿和最小的儿子。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三个女儿跟婆婆一个德性,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四处招摇,也不是什么善茬。她平时在家里能不跟他们接触,就不接触。小儿子倒还好,年纪虽不大,平时也看不惯婆婆的作风,还会出言帮她。公公是村里的里正,也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走神的看着周围一切。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一个人影,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只是她现在还是气头上,根本不想理会身边的这个男人。还没成亲之前,她幻想着自己将来的美好生活。可惜,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现实永远比理想来得残酷。
“淑惠,你还好吧?你……我……”景骁伸出手想要握住谢淑惠的,可是又怕她拒绝,僵持半响,就连说话也开始打结。
谢淑惠侧过脸来,仔细打量景骁,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微红的薄唇,黝黑的脸上带着紧张。一身短衫上盖满了补丁,补丁缝的也是歪歪扭扭,乱七八遭,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那些补丁一看就是出自一个生涩之人的手。
“说吧,你来找我干嘛?想合离也可以,跟我去娘家在我奶奶和我爹娘面前说清楚。”谢淑惠怎么说也是新妇,委屈的眼泪再次落下。
当初第一眼,她就看不上眼前这个男人,是奶奶和爹帮着他说好话。说她生性要强,景骁包容心强,又知道心疼人,嫁给他保准错不了。赵氏的恶名她早有耳闻,如果退婚的话影响的也是女子的名誉,所以奶奶极力阻拦。
景骁一听谢淑惠再一次提起合离之事,一下子从石头上站起来,心急的说道,“我不合离。淑惠,我以后一定好好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