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若在此,怎么分析对面轮椅上的年轻人。
一种经历打击挫折后的反弹,用刻薄调侃、用对抗他面前最容易找到的&ldo;强权&rdo;,来化解仍旧郁积在心的惊惧和无法控制自身命运的感觉。
又见失控感。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揣测,巴渝生知道自己远非心理学专家。此时,谢一彬那双修长的手垂下轮椅的扶手,应该是很自然休闲的状态,却在微微颤抖。或许是对这个揣测的佐证。
巴渝生问:&ldo;你们李老师……谈谈歹徒拿枪对准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做的,李老师怎么做的。&rdo;谢一彬薄薄的嘴唇一角浮出一丝冷笑,显然觉得这是个弱智的问题:&ldo;我们什么都没做,李老师也什么都没做。&rdo;
问话的警官面无表情,沉默着等他继续说,谢一彬叹口气说:&ldo;其实这问题不用问的,当一个人拿着枪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对着你尊敬的老师,随时也能掉过枪头对着你,你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乖乖听他的吩咐。&rdo;
&ldo;他的吩咐是什么?&rdo;姜明问。
&ldo;举起手,不要动、不要吵,听话,上楼。还能有什么?&rdo;才第一个问题,谢一彬好像已经累了。
巴渝生问:&ldo;然后呢?&rdo;
&ldo;我们照做,举起手,闭嘴,上楼。&rdo;谢一彬靠在轮椅上,眯上眼睛,从镜片外看去,仿佛已经闭上,进入昏睡。警官们这时在互相交换目光,他看在眼里,有种满足感。&ldo;我的鞋带散了。&rdo;
一句话似乎将警官们的注意力紧紧攫在手心,他们的目光都转移到他的脚上,一双绛色的匡威帆布鞋,黑色鞋带似乎系着破案的关键。
&ldo;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我的鞋带散了,或者说,是我让鞋带散了……&rdo;
谢一彬在轮椅上坐直了一些,&ldo;你们知不知道,李万祥老师习过武的?&rdo;
巴渝生微微点头。谢一彬又说:&ldo;这个我早就听说了,因此当歹徒一出现,我就注意观察李老师的一举一动。他听话,我也乖;他要反抗,我会配合。我能感觉到,李老师从枪口对准他的那一刻,就在寻找机会反扑。毕竟歹徒只有一个,还是瘸子,我们有三个身强力壮的人。只不过那个来押我们的家伙很狡猾,一直走在最后,让李老师走在最前面,仿佛看出来他是最棘手的,和他保持距离。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制造机会,缩短他们两个人的距离。&rdo;&ldo;于是,我的鞋带散了。&rdo;谢一彬拿过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三位警官,仿佛一个回答正确问题的小学生,等着老师表扬。没有表扬,只有沉默。
&ldo;鞋带不会自己在那个时候突然散的,而是我右脚鞋底踩了左脚鞋带一下,我的人也难免往前栽了一下……你们没有身临其境,可能感觉不到,我那样做,是冒了绝对大的风险!因为一般人,拿着枪押着囚徒,精神肯定是高度紧张的,所以一有风吹糙动,肯定会反应过激,很多情况下枪就走火了,甚至存心开枪了。但那个匪徒大概没有故意杀人的意思,或者说自以为比较有把握,能控制住局面,因此只是愣了一下。但他没想到,我们李老师是练过几下子武术的人,身手很快,猛地从上面的阶梯冲下来,和那家伙打起来。只不过,很快楼梯口上又出现了一个拿枪的人,葉对准了李老师,所以反抗彻底失败。&rdo;谢一彬一口气说完,又靠回轮椅背。
屋里又沉默了片刻,警官们同时都在做笔记。姜明问:&ldo;接下来怎么样……李老师反抗失败后呢?&rdo;&ldo;当然没有好下场。那个拿手枪的家伙打了李老师一拳,把李老师打昏过去了……还逼着我们把李老师拖到主宴客厅里。&rdo;
&ldo;有没有上手铐?&rdo;姜明问。
&ldo;有,有,&rdo;谢一彬不假思索。
&ldo;怎么上的手铐?&rdo;
&ldo;什么意思?&rdo;
姜明解释说:&ldo;是每人戴一副手铐,还是别的什么戴法。&rdo;
&ldo;哦,是这个意思啊。&rdo;谢一彬终于明白,&ldo;李老师得到优待,自己戴一副手铐;我和虎皮合戴一副,那几个劫匪真会过日子,手铐也要节约。&rdo;&ldo;虎皮?&rdo;姜明明知故问。&ldo;孙元虎,就是和我一起在厨房的家伙,虎皮是他的外号,因为这小子精力过剩,特别淘气、调皮,所以叫虎皮。&rdo;他声音沉下来,&ldo;我刚才见到他了,烧得很惨。&rdo;
巴渝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再问梁小彤。
梁小彤没有说实话。
他抬起头看着谢一彬说:&ldo;好,现在,你可以从头说起了。&rdo;
谢一彬压低了嗓子咕哝一声,暗示抗议,又问:&ldo;你们这里矿泉水管够吗?&rdo;
案发后1小时55分,江京市第六人民医院急诊中心&ldo;爸,我是小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