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顾灵的尸首也早已被送走。
她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着地上的血迹,微微蹙了蹙眉。人血是人血,但…这人血中不含一丝灵气。既然如此,顾灵给说书先生的银子怎会有残留的灵气呢?
她直起身来,绕过血迹,看向屋内的摆设。
屋内的摆设再平常不过,都是一些小户人家常用的东西。她走向了香气的来源,竟是一卷手札,上面没有一个文字,血迹与墨迹交杂得混乱不堪,似乎是谁的信手涂鸦。可顾灵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对,这手札的墨香为何会这么重?
她拾起手札,细细查看,发现里面有微弱的灵气浮动。
但这灵气微弱到若不是她来查看,寻常人怕是难以觉察。
还差了点什么呢?直到现在她还是毫无思绪。
离开顾灵的屋子,淮初之有些茫然地走在巷中。顾灵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会一个人住在这个偏僻的巷中。
&ldo;嘻嘻,小姑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do;正当她双目失去焦距、茫然走着的时候,一颗小石子砸到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眸中杀气腾起,抬首望向身侧的屋顶。
一个白发老人拿着个酒葫芦,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上,对她笑了笑,拍拍身边的位置。
她跃上屋檐,眸中皆是警觉:&ldo;你是何人?&rdo;
&ldo;说故事的人。&rdo;老人丝毫不惧她周身散发的孤寒杀气,自顾自的灌了一口酒:&ldo;我活了很久,也在江碧住了很久。最初的江碧不是这样的…人人安居乐业,男耕女织、夙兴夜寐。但是后来江碧来了一个人,说能带给人们财富。哈哈…&rdo;
他突然停了话语,侧首看向淮初之:&ldo;小姑娘,你信这无界大陆真有神吗?&rdo;
淮初之怔了怔:&ldo;我相信有神,但真正的神绝不会搅乱人的生活,也不会向人要求得到什么。&rdo;
&ldo;小姑娘,我真喜欢你,不如回去给我的傻徒儿当个媳妇算了。&rdo;老人眯着眼打量她,见她冷了脸,复又开口道:&ldo;他说自己是神,说如果有一个纯阳的幼童做祭品,可保这一方水土永远富饶。正巧镇上还真有一个如那神所说的纯阳幼童,于是那个小小的孩子便被江碧人送了出来,反正他无父无母,活着也是镇上人的累赘。&rdo;
&ldo;俗人的嘴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rdo;淮初之有些听不下去,冷笑一声。
&ldo;嘻…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有一个待你极好的师父,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这一身充沛的灵力与修为的…&rdo;
老人拿着酒葫芦狠狠地敲了一下淮初之的脑袋,淮初之想擒住他的手,反身向他的腰身攻去,可惜两招都落了空。
&ldo;真不尊老。&rdo;老人嘻嘻一笑,&ldo;活了这么久,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见了不少,但杀气这么重的就你一个。&rdo;
见淮初之不再说话,他抬头望向快圆了的月,说道:&ldo;冤孽啊。那孩子就这样被当做祭品送给了江碧人心目中的&lso;神&rso;,然后江碧还真富了起来,你说那个&lso;神&rso;是不是真的十分灵验?过了很久,镇上出现了一个沉鱼落雁的女子,顾灵。她长得多漂亮啊,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rdo;
听到顾灵的名字,淮初之的眼眸沉了沉。
&ldo;最初啊…她一个人住着,这样柔弱孤苦、身怀疾病的女子,却在镇上打听着古老的过往。起初没人愿意告诉她,但她是那么真诚,说既然住在一方水土便要了解它,尊敬它,才能与镇上的人更好的相处。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真诚也太过坚持,镇上的人不仅信了、不再疑她,还待她极好,常常送些家用补贴给她。有时候我还真怀疑做出这两件事的是不是同一群人,他们可以这样残忍的把男孩献祭,也可以对一个柔弱的女子爱护有加。&rdo;
听到此,淮初之突然觉得这夜色真是寒凉如水,冻得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老人似没察觉到她的反应,兀自地讲了下去:&ldo;后来有一天,顾灵不再打听过往,也治好了病,镇上人人都为她高兴。但是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少了一份真诚,多了几分痛苦与纠结。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不再灵动,黑压压的,一片死气。病治好了,心却坏了呀。&rdo;
&ldo;好啦!&rdo;老人突然一拍淮初之的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ldo;过几日便是月圆喽,江碧怕是要不安生了。&rdo;
&ldo;纯阳之子…月圆吗?&rdo;淮初之细细念着这两个字,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ldo;多谢前辈解惑。&rdo;
&ldo;诶,什么前辈,我不讲究这些虚的。叫我一声老头子就好,我那徒儿也是这么叫我的。&rdo;老人的眼珠似狐狸一般转着,转瞬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ldo;但是小姑娘,你欠我一个人情哦。&rdo;
语毕,他竟凭空消失,剩下淮初之无言面对一片虚空。
这老人家真是深不可测,但自己今夜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第4章月华清(四)
是夜,黑云翻墨,白雨如珠。风催着急雨铺天盖地而来,云压着雷声在耳畔炸开。春末少见如此大雨,草木还是新生之态,却在这滂沱的大雨中瑟瑟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雨水摧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