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路两边的田地里,浅黄的麦秆和褐色的土地交杂着,看来一季的粮食刚刚收完。李佳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春夏秋冬之分,但周围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家乡的秋天。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风能让他打起哆嗦。而太阳下面,又热得浑身出汗。他琢磨着,这异界的太阳是不是也比原来那个大一些。要不他怎么热得心发慌呢?
“嗨!轮子又陷进去了。”这时候前面拉着平板车的陈汉生大声嚷嚷起来,“都来帮忙啊,大家加把劲。一!二!三!!一!二!三!!”,李佳和其他几个人在后面用力一推。终于把这辆堆满了脸盆、毛巾、热水瓶的破车,顶出了土路上的一道坎。
要是能把一辆面包车开出来就好了,李佳想道,不光大家省了这些苦力活,安全性也有保证。呆在面包车的钢皮车厢里,肯定比现在没遮没掩的强多了。
可是现在学校比地面高出了一截,又没有坡道,面包车压根开不下来。于是这辆本来在学校里收集废纸垃圾的平板车,就成了唯一可行的运输工具。
就这还是他们很多人努力了半天才从上面吊下来的。
镇子离学校其实近得很,最多一公里出头的距离,李佳远远望去,能看到镇口晃动的人影。这让他回想起校门口的遭遇,我真是个心软的蠢货,怎么就答应过来了呢?他越想心中越发毛,最后忍不住问起了带队的军官:“王团长,我们只有九个人,五把枪。万一倒时候一言不合,对方一拥而上怎么办?”
一旁的翻译张弘闻言就插嘴道:“是啊!已经结了死仇,他们肯定会和我们拼命的。学校就没拿我们的命当回事!”
真是不吉利,这人会说五种不同的语言,但就是不会说人话,李佳忖道。这个讨厌的家伙,一路上过来也不帮忙推车,只会紧紧抱着一根拖把棍,好像一松开那个,人就没了脊梁骨似的。
“拼命?”王济远笑了笑,“我不觉得他们有拼命的理由。”
他端了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走在平板车的前方,并没有露出什么紧张的神色。另外四个军训士官,有两个走在前面探路,另两个走在车边。李佳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身家性命竟然真是靠枪杆子维护的。
边上一个战士撇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李佳和张弘,有点不屑道:“不就是拿着锄头的土人么?怕什么劲!书读多了胆就没了。”
李佳有些不高兴,胆小和认清形势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他反驳道:“不能这么说啊。我之前撞上的那些人,体格都很壮实,身手也很不错。只要他们勇敢些,利用镇子里的掩体靠近,一拥而上,也够你喝一壶的。”
那战士还要争辩,就听王济远喝道:“给我闭嘴,注意警戒。”
陈汉生回头对李佳道:“小李,别太担心,那些怂包被手机一吓就跑,更别说枪了,到时候枪声一响,嘿嘿。有他们好看的。没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是想不出冒着子弹冲锋的感觉的。你将心比心想想,你自己会二话不说,就为同村某个人报仇,拼掉自己的性命吗?”
“就是这个理。”王济远赞同道,他又看了陈汉生一眼,“老兄当过兵?”
“老早的事啦。”老陈咧了咧嘴。李佳突然觉得这大叔这时候全然没有摆小摊的市井味,上下都透着一股豪迈。
一直没发话的后勤处长白益成,用袖子擦了擦都是汗珠的额头,他有些微胖的脸上因为紧张泛着白,因为激动又透着红,“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大家消消火,也别上来就一副打打杀杀的样子。”
“白老师,我们可不能显得好欺负。那伙人绝对不是什么良民,之前围我们俩的时候都拿着家伙。领头那人脸上有条大刀疤,面目凶恶得很,肯定见过血,不是老兵就是悍匪。”陈汉生边走边说,“跟这种人打交道,不打掉他们的气焰可不成。”
老白脸色愈发白里透红了些,叹了口气道:“唉,我就琢磨着我们走得太急了。刚刚经历过大灾,怎么都应该修整一天再去打探,现在这样匆匆忙忙,没有万全的准备,太危险啊。我到现在都觉得想在做梦一样,魂都不知道在哪呢。”
“我们……我们都是弃子。”张弘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丧气话。
李佳听到这话心中也一阵胀痛,他何尝不是觉得自己被上天抛弃,一路恍恍惚惚,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其他人似乎也被这话戳中了心坎,一下子沉默了下来。那张弘,更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不是弃子。郭校长的决定很正确。”王济远的话把李佳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我们如果不趁着白天摸清情况,解决可能的威胁,那么到了晚上,学校几乎就是没法设防的。如果被土人趁夜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他转过身,走到平板车边,用力拍了拍车板,震得锅碗瓢盆丁零当啷直响,“世界上有两种道理,讲出来的道理和打出来的道理。现在这情况,无论哪种道理,都在我们这边。我现在可以保证,要往前,我们军人冲在前面,要撤退,我们军人走在后面。真要牺牲,也轮不到你们!所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王济远瞟了眼脸上挂着眼泪的张弘,后者一愣,倒把哭声止住了,接着又冲李佳等人微微点头,然后回到了队伍的前方,坚定地往对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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