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凤乘鸾抬手掀了帐子,探头向门口望,刚好见到肃德立在邀月的身后,冲她浅笑点了点头。
一眼之间。
凤乘鸾眼中的肃德,天生的美丽,无可挑剔,温润尊崇,不怒自威。即便一身布衣,女扮男装,也依然像是最好的珍珠,经过最好的打磨,即便盛在粗朴的木匣中,也光芒四射。
而肃德眼中的凤乘鸾,则那般随意,刚刚扯了凤冠后,发髻也没来得及重新打理,头顶空荡荡,两鬓缀满了细小的花钿,手里还捏着一摞牌九。
可她那双眼,青白分明,华丽飞扬,分明只是十五岁尚未长开的容颜,却有令人不得俯视的气度,那是一种经年累月身居高位之人,才有的撼人之势。
一面之下,两人都不觉心中一惊,各自收回目光。
凤乘鸾心思快如闪电,外面街道上布有重兵,这样一个如此容貌,又在涵王别苑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的女人,整个北辰,怕是只有一位了。
肃德。
诗听老大不乐意地下床,磨磨蹭蹭穿鞋,嘴里还嘀咕,“这涵王府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讨水喝。”
西门错自是也看出门口的这两个女扮男装的来者不善。
他跟尹丹青交换了一下眼色,尹丹青是个耿直的,就直接将手按在了刀上。
此时,若是换了别人上门,哪怕是涵王被降了正妃位置的原配媳妇来找麻烦,凤乘鸾大抵都会起身迎接,面子上安慰致歉一番。
可既然是阮君庭他儿子的娘找上门来,那就一切免谈!
她将手一收,床帐落下,喊住刚倒了杯热水的诗听,“诗听,我听说北辰人都喜欢辣的,你就这么自说自话地给人家倒白开水?也不问问人家要不要加点辣椒面?”
诗听也是机灵的,当下道:“公主,咱们在这儿寄人篱下,连平日自己想吃点顺心思的都难,您却还有功夫惦记着路人。”
凤乘鸾在床帐里不咸不淡道:“路人也是人,别人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去厨房,给门口的客人在水里加上辣椒面。”
“哎。”诗听跳着从肃德和邀月身边过去,还真的去厨房了。
肃德嘴角微微一挑,又冲着凤乘鸾的床帐微微一笑,“走。”
说完双手负于身后,也不告辞,转身便走。
邀月也赶紧追了上去。
等诗听抱着那杯红彤彤的水再回来时,见不速之客不见了。
“人呢?”
西门错道:“当然是走了,你以为人家会老老实实等着喝你的辣椒水?”
“哦,真讨厌,害的我又往雪地里跑一趟。”
尹丹青见凤乘鸾脸色不好,道:“小姐,方才那女人是谁?她好像就是想闯进来,来看看你长得什么样?”
凤乘鸾应付地笑了笑,“不算闯,她去哪儿,都不算闯。”
自从她以公主的身份来北辰和亲,肃德身为执政太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表示,更不要说什么国宾之礼,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这说明她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抱善意。
后她一飞刀甩了小皇帝,这种儿子被恐吓了的事,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忍无可忍,但肃德也没动半点声色,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说明这个女人城府极深,相当沉得住气,绝不能用普通女子的想法来思量。
一个女人,手握江山,做任何事,都该会有她全盘的算计和筹谋,可她今天,偏偏要在她大婚之前,贸贸然地地看她一眼,到底是为什么呢?
凤乘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她甚至设身处地,想象自己前世身为皇后之时,若是遇见这种事,会怎么样,也依然想不明白。
她到底来看什么?
她没有嫉妒过,自然不会懂,再强的女人,也忍受不了嫉妒的滋味。
……
回宫的路上,太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邀月在马车里陪着,不忿道:“没想到这南渊的公主,行为举止如此不堪,光天化日,与婢女混在一个床榻上不说,还同侍卫在闺房中聚众摸牌九!她明明认出了您,竟然还假装不知道,装腔作势让婢女去弄什么辣椒水,摆明了就是挟怨报复之前行馆中遭受冷遇之事,那又不是太后您的旨意,还不是靖王殿下安排好的!”
她一门心思地给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就连任何人不得相迎,也是靖王殿下先提出来的,现在却要娘娘您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