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不得宠的公主,活得远比凤乘鸾、容婉那些高门大族的千金小姐,要艰难得多。
她甚至连谭秀儿都不如,至少那京兆尹的女儿,腿断了,老父亲还替她在金殿上争了一争。
可景娴若是哪天突然死了,丢了,没了,只怕景曜一个眼泪疙瘩都不会掉。
“墨,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景娴小心翼翼站起来,这时,外面竹林中又是一声董美兰的惨嚎,吓得她腿一软,慌忙扶住门框。
“嗯,乖。”温卿墨终于停了手中的针线,抬头看她,露出一如既往温情脉脉的笑意,“公主最近身子一直不好,该吃的药,还要按时服用,莫要叫我担心,早点回去吧,改天我会去陪你选几套花城宴上穿的衣裳,要最好的。”
他手中丝线打了结,轻轻一拉,指尖拈过,那线就果断地断了。
“墨,谢谢你。”景娴小心地向门口挪了挪,“那我先回宫了,你……,这里光线不好,你还要注意眼睛。”
她几乎是蹑手蹑脚退出了竹林小筑,又提着裙子,避开还在外面满地打滚的董美兰,逃命一般地出了别苑,钻进轿子,仓惶回宫。
小筑里,温卿墨对她的离开似乎全不在意,一门心思都在眼下那只翠鸟身上。
雪青色的羽毛,迎着日光,如此斑斓,却始终非心中所想的模样。
他将锦缎从绣架上取下,举在眼前,仿佛端详,之后,对着屋内软塌的方向,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征询别人的意见,“好看吗?总觉得不够完美。翠鸟终究是翠鸟,即便翎羽被供在后妃的脑袋瓜子顶上,却依然是只小鸟。”
他妖魔样妩媚的眼中,颇有些憧憬,“好想要一只凤凰呵!”
说着,温卿墨经过软塌,顺手轻掀一侧稀松拢起的幔帐,那幔帐之后,赫然安静地立着一个女子!
一双明媚飞扬的眼睛,与凤乘鸾颇有几分相似。
细瓷一样的皮肤,泛着异样的光泽。
柔软的黑发,温婉地垂下。
她整个人,直直地立着,一动不动,连眼都不眨一下。
一尊蜡人,一只新的玩偶。
不是上次地下室的那个丁采采。
而是……,凤如仪!
温卿墨小心翼翼替她穿上新制的衣裳,手法轻柔,生怕碰坏了,弄伤了。
一面心疼,一面又嫌弃。
如此没脑子的女人,那日他站在大街上,只给她看了一眼背影,她就跟着他回了这别苑。
他将针刺进她的头顶,再替她小心在周身涂上精心调配的防腐白蜡时,她还是活着的。
不知道一动不能动,活着被人做成玩偶,是种什么滋味。
温卿墨替她仔仔细细穿好繁复的彩衣,直到穿戴整齐,没有一丝瑕疵。
之后,他对着已经成了玩偶的凤如仪嫣然一笑,“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彼岸吗?现在,你在彼岸,可看得见此处花开?”
他抬手轻轻抽了她腰间的丝带,将这已死之人直直推倒在软塌上,于是那刚刚精心缝制好的彩衣,又被纷纷扬扬撕扯了稀烂,扔了一地……
——
将军府里,东苑深处,竹林后面,凤静初低着头,向左走,被凤若素拦住,向右走,再被她横出一步拦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凤静初始终不肯抬头,回避凤若素的眼睛。
“你到底跟不跟我去?”凤若素叉着腰。
“容大小姐跟姮儿有仇怨,我不想让姮儿难做,我不会去的。”
凤若素摆弄了一下指甲,“你不去是吧?你不去的话,我就把你在清河码头地牢里的那些事儿,全都抖搂出去!”
“不要!”凤静初猛地抬头,“你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