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这个训操制度,每一届都遭到大部分学生的反对,甚至在一些高校论坛,也有不少本校学生发帖谴责这种制度。我希望可以将新生们组织起来,联合抗议,并在网上发布一份反对申明书,希望能够引起学校的重视,废除这个不合理的传统制度。”
“目前,我们已经联合到了五百多位z大学生,包括新传院、信科院、法学院和文学院,人数仍在扩大中,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就算集资上了微博热搜,如果没有一个在网络上有影响力的人支持转发,学校只要施压撤掉热搜,就激不起什么浪花了,所以我才来找学长,希望可以得到学长的帮助。”
“具体实施的流程,及反对申明书上陈述的种种理由,都在这文件里了。”
杨辰一口气说完,肩部隐隐有点颤动。
服务员端着于诚点的菜上桌,于诚收起文件,说:“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立刻给你回复。等我回去细看了你写的文件,仔细考虑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好的,麻烦学长了。”杨辰站起身来:“那——学长什么时候能给我回复?我跟学长在一栋宿舍楼,到时候我去宿舍找学长?”
“可以,时间就今晚吧,我的宿舍号是221。”
杨辰冲于诚微鞠了个躬,正要走,于诚又问道:“这个活动是你带头组织的?”
对方迟疑了一瞬,转头道:“是。”
“可以,很厉害。”
杨辰腼腆地笑了笑,回头走,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回寝室后,于诚将这事告诉了两位室友。
张丰愣了愣,而后道:“所以昨晚我们院的新生罢训也是在声援这个抗议活动喽?”
于诚说:“应该是这样。”
“我刚刚将反对声明书上陈述的理由浏览了一遍,条理清晰,使人信服。”于诚把手里的文件递出去:“你们也看看?”
徐子辉和张丰凑在一起看。
“我擦,”张丰说:“按他上面说的,这是学校的下级领导练给学校上级领导看的。那我是不是在扮演电视剧里为虎作伥的小喽啰?”
“我反对,”徐子辉说:“于诚,你最好不要答应这件事。要是去年倒也算了,现在咱们都大二了,这事跟你完全没关系。”
“为什么?多带感啊!”张丰道:“于诚有这么多粉丝,还认识娱乐圈里的人,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说不定还能借此再扩大一波影响力呢!”
于诚说:“子辉的意思我明白。训操被一届届的学生反对了这么久,仍然屹立不倒,背后的水有多深谁都不知道。这份策划为了达到效果,直接把学生和学校放在了对立面,如果我帮他们转发,然后上了热搜,学校肯定会第一个找到我,给我施加压力。虽然我是个网络红人,但是学校的力量不能小看,若是我坚持不删微博,某些领导因此记恨上我,等过了这个风头,他们想整治我的方式有很多。若是我删了,大概率会受舆论反噬,总之到时候一定会面临一个两难的局面。”
张丰眨了眨眼,显然开始没想这么多。
“你好像想帮他们。”徐子辉说。
“是啊,如果换作半年前,我肯定会拒绝,不过现在——”于诚说:“而且,如果学校真要因为此事以后报复,我毕竟还有粉丝撑腰,学校就算想处置我也不敢太过分。那位带头的新传院新生,恐怕才要倒大霉。”
顿了顿,于诚说:“但他还是做了。能理智地做出这么详细的计划,绝不是冲动上头做出来的决定。”
徐子辉哑然。
张丰问:“你想好要帮他了?”
于诚摇摇头:“还没有。”
他记得高一的政治书上有这么一句话:世界是联系的,联系是普遍的。
而此时此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正确性。
在上大学之前,不,应该说,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也对许致飞有好感之前,他的人生目标都是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尽管这会为人诟病。
但那又如何?不管社会是发展还是落后,是保守还是开放,与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关联,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影响的。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将来挣脱原有的阶级,给家人带来平和富贵,这就足够了。只要平日里不做危害到别人的事,举手之劳也乐意帮助,谁又能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自己呢?
现在却变得不同了。
他深知“同性恋”这个词眼对父母来说会有多大的冲击力。唯一能看到一丝希望的是,社会舆论对于同性恋的逐渐宽容,甚至网络平台上矫枉过正的“同□□情政治正确”论。
这是个人无论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的事,只能依赖更多的人去推动它。
在这种立场之下,受了这样的恩惠,于诚觉得自己很难再去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了。
他心里同样非常否定学校的训操制度,他希望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助z大的新生,因为受到影响的远不止是这一届。
与此同时,顾虑也很清晰。z大官方的力量决不是某个人或是某群学生可以对抗的,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了解内情的人,只能赌,赌学校对这件事坚持的程度。
“春天的风能否吹来夏天的雨秋天的月能否照亮冬天的雪夜空的星能否落向晨曦的海……”
“于诚,你手机响了。”张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