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似乎没发现辰阳到来,辰凯歌十分倔强,跪着一动不动。
辰阳猜测着这小子恐怕被罚跪了不少时间,这一点他从他颤抖的身板就可以看得出,可是令辰阳觉得诡异的是,这小子却奇迹般一声不吭,仿佛当真要爷们一回。
辰阳无声无息漂过去,斜瞥了眼这个在杨方旭几个看来被他不顺眼了两年的弟弟,他那张有六分更像他妈脸蛋显得十分俊俏贵气,注定将来也是一玉树临风专拱好白菜的牲口,但是此刻这张帅气的脸蛋上则多了几分不屈和复杂的表情,有稚嫩,有委屈,也有一股成熟,不吊二郎当嘻皮笑脸时,其实辰凯歌身上有一股逐渐成熟并隐隐锋芒渐露的气势。
不愧是辰哲和白蓉的种,虎气渐成啊,终有一日也会气吞万里如虎的威势。
辰阳默默地想着,然后望着他脸庞,有点荒谬的错觉,心里感叹这枚废柴长大了,不在是那个第一次面前,就敢草他老娘,被他抽得死去活来声泪俱下倒在地上打滚耍小聪明、十足一无耻的小屁孩,是否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立场,懂得哪怕被人揍爬下,也得像条爷们一样自己站起来。
自从被辰阳下狠招降服后,在他这哥面前,辰凯歌这两年出奇的本分温顺到连辰阳都不得不刮目相看和十分费解,总觉得这无法无天的小子一下转性了?
一开始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辰阳认为辰凯歌是经他妈指点,要跟他打温情牌,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后发现不像。
一则辰阳觉得自己双簧唱得炉火纯青十分到位,白蓉基本上没孙悟空那火眼睛睛,不然早就发难加以打压,那会等到今天;二则辰凯歌这个一开始他看着很不顺眼的弟弟似乎没那么深城府和演技,曲线救国这种挺有技术含量的招数他用不出来;三来论表演功夫,辰阳自称辰宅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辰凯歌那点斤两小把戏,真要跟他表里不一,辰阳自信逃不过他慧眼。
久而久之,辰阳就不再如最初时提防着这小子,态度也由恶劣,渐渐向良性方面发展,情心不错时,也随便调教调教,然后就真正习惯上了这个整天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给他鞍前马后,给他偷香烟,偷好酒,偷好茶,给他汇报白蓉针对他的一切阴谋诡计,一次又一次助他化危为安,给他擦了无数次难以捂住的破事烂事。
时间久了,即使嘴上不承认,在心底,他还是把辰凯歌当做自己的亲弟弟。
不管以后这兔崽子是要跟他针锋相对,上演一场抢夺家产的肥皂剧也好,是为他妈出头跟自己兵戎相见也罢,都改变不了一个辰阳无法不去正视的事实,那就是他们身上流的是同样的血,否则这两年辰凯歌在外面嚣张跋扈一次次头破血流灰溜溜大败而归后,为何每次都能很快的迎刀而上,重新散发光芒万丈?
仿佛千军万马一般在众多同岁数的红太子堆里杀出一条血路,一时威严无二,拉帮结派,横行四九城,隐隐与北城三虎抗衡之势,虽没到把旧日的三位大哥斩下马,但在同级别同等级外人面前,李伟等三虎也不得不摆出与他一副平起平坐姿态,这就是面子,出人头地。
就连很多处于高端的人物都不得不承认,辰家三房那草苞儿子,虽然行事依旧的天马行空,剑走偏锋,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是龙是蛇,从小就能瞧出一些端倪。
而人怕出名猪怕壮,盛名之下更无虚士,久了,自然一级一级传,虽没到重视和惊奇地步,全当一小乐子,但也从这乐子中琢磨出许些味道。差不多是跟辰哲一大叔级哥们都哈哈大笑,赞一声虎父无犬子,又说别看辰哲性子冷得近乎无情,没有一点人情味可言,但在调教儿子这件事情上,却是一把好手。
“这跟辰哲根本没一毛钱的关系。”
下面的话能往上传,上面的话,也能被有心人住记,然后大肆宣染,可是每一次这种只赞老子不赞儿子的话辰凯歌听了,都是一脸的不屑,讽刺意味十足的撇下一句,然后高深莫测生硬沉默地装b,心里却偷偷地道:“什么虎父无犬子?草,应该是‘虎兄无犬弟’才对。”
辰凯歌太清楚,自己一身盛名加光环,可不是他老子的功劳,根本不关他一点事,完全是那个他打心眼里就佩服到无以复加、真正厉害到令他头皮发麻的虎人哥哥壮举。
记得第一次跟这哥去蹲点对付一个敢当众扇他耳光,不给他面子的畜生时,他至今天也忘不了那家伙凄惨的下场;当几个不开眼、偏偏没啥背影的过江龙想在他控制一学校跟他大干一场,没过几天就彻底人间蒸发,辰凯歌就对于辰阳昨晚敢当众杀人就不吃惊不震掠,完全是习以为常。
仿佛感受到了那道熟悉的目光,辰凯歌一偏头,看到了身边的虎人哥哥。
辰阳本来一塌糊的心情,有点灿烂了,摸出包烟,扔给了他一支。
辰凯歌跪着接过打火机点火,狠抽了两口后,然后缩头缩脑,小心翼翼,显然怕被他妈看见后雪上加霜,两罪并罚。
辰阳看他贼头贼脑,露出一个笑,问道:“跪了多久?有没有挨揍?”
“从早上到现在,有十一二个小时,而我妈历来是罚而不打,善使厉害软刀子!不过嘛,嘿嘿,这招却比狂揍一顿还来得痛苦和难受。”辰凯歌遮遮掩掩吞云吐雾,看来烟瘾早来了,苦于没雪中送炭的人,自己戴罪之身,没白蓉放话他也不敢起来。
“昨晚呢?”辰阳笑问。
“没敢回家,跟杨方旭挤一床。提心吊胆一整夜。天一大亮,偷偷翻墙溜回来,抱着能躲一时就躲一时心理,谁知我妈比我更聪明,早料到了,暴雨如期而至。”辰凯歌心有余悸道。
辰阳打趣道:“没狂风?”
“有,还有雷鸣闪电,似乎从来没如此怒过。”辰凯歌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辰阳叹了口气,人沉默下来。晌半,回过神,认真问道:“后悔吗?”
“现在跪着不后悔,但看着我妈痛并怒的神色,挺良心过不去。”辰凯歌装着很潇洒地一笑,笑得有些让辰阳心疼,但这个家伙不愧是辰宅里最会拿捏气氛,能转移话题东扯西扯的一把好手。
下一刻他一脸郁闷地道:“哥,刚才听人风言风语,你跟我妈亭子里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从一开始的一言不发绝对劣势,到最后完美之极的绝地大逆袭!听说我妈气得不轻,倒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气,才回呼过来;哥,说说,你竟使了啥招,一击命致?”
辰阳心轻轻绞了一下。
这被他利用了一把的娃儿,还一脸好奇。
见辰阳沉默,辰凯歌继续跪着抽烟,心情复杂,有那么一点难受,还有那么一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记得自打他记事懂点人情事故起,他妈总是跟他讲一个永远换词不换主题的话,那就是他老爸似乎在外面有一野女人,生有一野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女人早就挺尸了,已经不算什么威胁,直接过滤掉,唯一担心的是那枚野种,不是什么好鸟,在一定成度上能对他们母子二人的地位构成那么一丁点的威胁。
辰凯歌听着听着,从最初的蒙蒙懂懂,到渐渐一知半晓,然后干脆不把那野种放在眼里,把这个他妈说烂的贱人、野种全当一个挺不错的故事听,心里已经不以为然了,因为这种出身卑贱的家伙根本不值得他去浪费时间。
不是辰凯歌狂妄,而是他挺自信虎躯一摆,分分秒秒就能将这野种收拾得有怨气没脾气,但真说辰凯歌对于这个从未见面的哥哥不恨是自欺欺人,因为有一次听完这故事,那个在他面前从不动怒从不发火的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流泪,所以辰凯歌第一次见到这哥时,他可是怀着滔天怨念和巨大成见,几乎恨到了丧心病狂地步。
但结果悲剧的是他被分分秒秒收拾掉,一次又一次后,辰凯歌发现这哥不是傻子,似乎比一般的聪明人更聪明。
他当时就想把这一石破天惊消息告诉母亲,却被完全服气的北城三虎一次一次警告,甚至威胁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他当时很不爷们的怂了,打算暂时按兵不动,有点小聪明的改走温情路线牌。
可是温情牌打久了,辰凯歌渐渐发现这野种非旦不刺眼,还挺让他服气,从一开始这哥对他直接无视,到逐步逐步的教他一点东西,然后教他一辈子或许都不能从别处学到的做人做事。
辰凯歌记得第一次这哥偷偷带他出去蹲点,去教训那个敢对他下狠手的家伙时,他回来后,痛哭一场。他觉得一辈子有一个哥,真是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脑袋里绪思乱如麻,辰凯歌眼眶微微泛红,歪头吐了一口痰,朝天骂道:“草你娘的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