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放下了筷子,他倒确实有个很紧要的问题:“我怎么称呼你们?”
冯诺一停止了进食大业,和郑墨阳对视了一眼。
“真不好意思,应该我们来说的,”冯诺一抬起头,把坐姿调端正了一点,“你们怎么叫他我不管,叫爸也行,叫郑先生也行,叫郑总也行,反正得叫我大哥。”
郑墨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样辈分不就乱了吗?”
“我不管,”冯诺一固执地说,“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像是能当爸爸的人吗?”
郑墨阳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叶庭:“随你吧。”
叶庭犹豫了一会儿,说:“郑先生。”
“嗯。”对方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直接叫爸有点奇怪,而且这个称呼在叶庭心里也没什么神圣的地位。他还是选择了更礼貌也更生疏的称谓,而郑墨阳看上去没有意见。
“我还想问问上学的事。”叶庭说。这是他最关心的。
“我们在十七中的学区,”郑墨阳说,“开学前我会给你办好入学手续。”
大人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又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曾经像天塌下来的灾祸就这样解决了,叶庭有一种失重的惶惑。
“校长知道我以前的事吗?”他问,“如果……”
成为全校公敌的事还记忆犹新。叶庭倒是不介意继续独来独往,但如果给两位大人造成什么麻烦……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遇到愿意无条件帮助他的人。他不知道深渊中的那只手会握住他多久,他害怕任何一件会让那只手松开的事。
然而,郑墨阳只是淡淡一笑。
“让你接受教育是我们的责任,”他说,“大人的事,就留给大人操心吧。”
“文安的学校我正在找,”冯诺一说,“不过他上学的事可以先往后放放,还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
“看病。”冯诺一说。
当晚,叶庭失眠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神智却一刻比一刻清醒。
他的童年很早就结束了,早在他拿起那把刀以前,早在母亲出车祸以前,早在父亲第一次挥起拳头以前。
过了这么久,上天突然善心大发,要把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还给他?
过去的几天太美好了,美好得他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这座房子,这两个大人,都完美得不真实。
他意识到无法入睡的事实,索性坐了起来。喉咙有些干渴,他怕吵醒文安,就悄悄地打开房门,想去厨房倒点水。
楼下亮着灯,两个大人似乎还没睡。
他们有烦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