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和裴元琛对视了一眼,前者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我看了裴元灏一眼,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既然齐王开了口,奴婢愿意照料齐王殿下。”
裴元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元丰,便转身走到裴元灏的面前:“三弟,不知你是否肯割爱?”
“一个侍女而已,谈不上割爱。”
裴元灏慢慢走到床边,俯身看着裴元丰苍白的脸,裴元丰也看着他,两个人沉默了一下,裴元灏露出了兄长一般的温和笑意:“五弟,好好的养病,青婴会好好照顾你的。”
“多谢……三哥。”
说完,他们几个便一起走了出去,慕华一直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又特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抬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用尖利的声音道:“原来你这么有本事,难怪能让他为了你当叛徒了。”
我被她说得一僵,而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直看着大门关上,所有冰冷的空气也被隔绝在外面,我听到了床上传来的沉重的喘息声,急忙走过去蹲下来,看着裴元丰苍白的脸:“殿下,你好一点没有?”
这么近看,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嘴唇苍白,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魄一般,连原本如同黑曜石一样晶亮的眼睛都失去了光彩,我怎么也想不到,不过这些日子,他竟然憔悴成了这样,心疼不已的问道:“疼吗?还是难受?”
“……”
他低垂着眼帘,一直没有看我,可是眼圈却发红,苍白的嘴唇一直颤抖着,好像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的嘴唇干涸得都要开裂了,急忙去倒了一杯水,端到他的面前,轻轻道:“喝一点水吧,想吃什么东西吗?我去给你做。”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全身都颤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
那双眼睛看向我的时候覆着水光,带着说不出的伤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却看得我的心揪着一样疼,刚想要说什么,他已经轻轻的抬起手,很轻,很小心的抚上我的手背:“青婴……”
“怎么了?”
“你是不是……”他说这句话,都顿了好几次,好像哽咽着说不出来,最后长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你是不是……在帮……三哥?”
我愣了一下。
我把那句话告诉了裴元灏,也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我的确是在帮他,可裴元丰怎么会知道呢?
看着他哀哀的目光,这样看着我的样子,我也有些难过,半晌才轻轻的一点头:“嗯。”
这一瞬间,他的手一下子滑落了下去。
同时,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滴落了出来。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中一震,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指尖一瞬间都冰凉了,好像全身的血都结成了冰一样,我看着他:“殿下,你怎么了?”
“没……没事……”他摇着头,却又更多的眼泪流下来。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男子流泪,哭得这么委屈,好像一个懵懂不知世故的弟弟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来也不知道诉苦,只会哭。他低着头,也不看我,过了好一会儿转身背对着我睡着,道:“你别管我,我……我要休息。”
“殿下……”
我还想要说什么,可他固执的躺着,不肯再动,我也不能打扰了他休息,站在床边好一会儿,只能叹了口气,为他放下了帷幔。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守着病人了。
之前在宫里,就这样守过皇上的夜,却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裴元丰,而他那样躺下之后,就没有再动过,只是屋子里太安静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好像重鼓一样,敲得人心里直发慌。
他……怎么会如此脆弱,竟然哭成这样?
作为镇守边关,手握重兵的年轻将军,他是皇子中少有的用兵奇才,少年得意,也不止一次听到朝中的大臣们称赞他初生牛犊势慑猛虎,可什么样的事,会让这个初生牛犊如此伤心?
我在云王府守了他一天,原本希望好好照顾他,可裴元丰却始终没有再回头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就这么枯燥的坐在旁边,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慢慢的,夜幕降临了。
用过晚饭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侍女们送来了宵夜的汤羹。
虽然裴元琛对我这个上阳宫的人未必有什么好感,但这里的人倒还客气,送了东西来之后,那侍女还交代道:“青姑娘,晚上若要什么,直接过了前面的回廊,有人守夜的,厨房里通宵也不断人。”
“多谢你了。”
我向她道谢,她笑了笑边转身走了。
可就在大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外面传来。
这么晚了,谁还在云王府里弹琴?
我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裴元丰,他仍旧沉睡着没有动,想了想,我便轻轻的推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