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玛想要继续攻打也没错,他是为大局考量,若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停战,缅甸之战已持续两三年,双方皆有损耗,他们之所以选择投降,无非是想留个喘息的机会。
拔草需除根,只放火无用,春风一吹,野心又将萌芽,日后时机一到,他们仍会再卷土重来。
所以清军必须硬气,趁胜追击,即便现下伤亡惨重,也得坚持下去,趁这个大好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给他们留有任何余地!以少数人的牺牲,换的百姓的长治久安,这才是将士们该有的觉悟!”
苏音心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他的确很有远见,也狠得下心肠,而她的性子软一些,心里还是比较认同广廷将军的做法,若然因为瘴气而损失那么多优秀的将士,岂不得不偿失?
然而傅恒父子的顾虑亦是实情,所谓军情,有太多的不确定,不到最后,谁也无法断定,究竟哪个决定才是正确的,
“所以这一仗,看似是赢了,实则缅军还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对于这样的结果,福康安只觉后患无穷,“广廷将军撤军撤得太快,对方能看出来,清军也很想尽快结束战事,所以他们后续会不会派人来京,会否上贡,皆是问题,若他们不履行承诺,广廷将军势必会被皇上问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下我阿玛身染瘴气之毒,虽有太医调养,终难除根儿,看着阿玛受此苦楚,我只恨自己没有早出生几年,但凡我年纪大些,便可代父出征,阿玛便不必遭这样的罪。”
他的眼中尽是忧色,苏音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忍不住抬起手,隔着衣袖覆住他手腕,柔声安慰道:
“行军打仗既要有经验,还得有威望,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万莫自责,你总会有机会报效家国的,有太医悉心调养,傅中堂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侧眸迎上她那坚定且充满希望的眼神,福康安心下甚慰,反握住她的手,伸臂一揽,让她依偎在他肩头,
“你说得对,平安归来就好,一切还有希望,就不该沮丧。”
两人就这般谈天说地,在桥边坐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道别,各自回家。临走前,他还特地嘱咐道:“安心在家待着,不必挂虑那些琐事,我会安排好一切。”
苏音点头浅笑,眼前的这个男人,值得她相信。
回去的路上,青枝瞧见那枚胸针,便猜到福三爷跟姑娘肯定是和好如初了,她虽替主子开心,却还是不忘提醒一句,
“姑娘,要不您将胸针先收起来吧?若是被表少爷瞧见,估摸着又要问您。”
误会开解,苏音只顾高兴,浑忘了这一点,青枝都能瞧出来,彦齐那么心细,肯定能看出异常。未免再被他质问,她决定按照青枝的意思,将小鹿胸针取下,好好保存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音并未在家中佩戴那枚胸针,但彦齐还是能明显感受到苏音的变化。
以往这半年里,她几乎没什么笑容,偶尔笑一笑也是极为勉强,然而最近偶遇她时,他发现苏音似乎逐渐开朗起来,那发自肺腑的笑容格外让人心动。
这本是好事,可他却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五日之后,海宁带了位大夫回家,说这位徐大夫医术高超,可让他为妹妹治疗哑疾。
为着女儿的病况,舒穆禄氏没少操心,这些年来为她请过无数大夫,就连外地的大夫也请过,皆无疗效。
失望的次数太多,她也就不敢再抱希望,懒得再去折腾。
现下儿子骤然提及此事,舒穆禄氏心生顾忌,“音音已为此遭过不少的罪,我实不愿看她再受折磨。”
“额娘您有所不知,这位徐大夫与宫中的一位太医师出同门,但他为人清高,不愿入宫做官,一直住在天津那边,很难请得动。好不容易才将人请来,总不能赶人走,额娘,就让他试试吧!有一份希望终归是好的。”
儿子认为有必要,舒穆禄氏不忍拂他的意,遂答应让其给女儿诊断。
到得女儿的住所,舒穆禄氏带着大夫进去,海宁则止步于月门前。
路过附近的彦齐远远瞧见有人背着药箱,看那装扮,似乎是位大夫,他还以为苏音出了什么事,赶忙近前询问,海宁笑慰道:
“表弟勿忧,音儿无甚大碍,只是请了位大夫为她诊治嗓子而已。”
这位徐大夫的名号,彦齐略有耳闻,当初他身患重病咳血时,世子也曾想请这位徐大夫来为他看诊,徐大夫却不肯答应,无论出多少银子,他都不为所动,却不知海宁是如何将此人请来的。
彦齐随口问了句,海宁笑摆手,“我哪有这个本事,请他之人其实是富察家的三公子。”
福康安?居然会是他?
震惊的彦齐紧攥拳头,满心疑惑,苏音不是说再也不会见他吗?
这半年他都不曾出现过,彦齐还以为他两人真的了断了,怎的福康安还会管苏音的事,还要帮她治嗓子?
福康安明明晓得苏音可以说话,他做这一出戏又是为哪般?
难道……他有旁的打算?
想到某种可能,彦齐浑身发颤,却又无法在此刻去追问,只能焦急的等在外头。
实则在此之前,福康安已给苏音写了一封信,提前与她打过招呼。
她的病已有多年,若是随便找个大夫轻易就治好,似乎很难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