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正探讨着,忽闻背后一声高呵,“你们俩在交头接耳的嘀咕些什么?”
听到中气十足的声音,福隆安立马住嘴,挺直脊背,干咳一声,回身向来人行礼,
“给阿玛请安。”
来人一身茶色镶紫貂袍褂,年近五十,依旧身形板正,不怒自威。
常年待在军机处的傅恒劳心劳力,终是躲不过岁月的洗礼,鬓边已生些许华发,眼角的纹路难掩眉目间的睿智与从容。
对于自家父亲,福隆安向来是毕恭毕敬,福康安却不惧怕,为缓解父母的矛盾,他故意当着父亲的面儿数落道:
“孩儿正与二哥说起额娘,额娘她也太不通情理了吧?阿玛您这是为国征战,身负重任,她应该支持才对,怎能埋怨您?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虽说傅恒也觉得夫人应该理解他,但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他这心里终归有些不痛快,不悦轻嗤,
“你小子懂什么?你额娘这是关心我,怕我受伤才会拦阻,我们夫妻二人多年不曾分开过,我骤然离家,她肯定不习惯,挽留那是舍不得。
如你这般还没娶媳妇儿,不知情为何物之人,自然不会懂得这种甜蜜的烦恼。”
“……”没媳妇儿就活该被歧视吗?阿玛也忒扎心了吧?福康安深受打击,殊不知,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用午宴时,那拉氏将平安符拿了出来,傅恒欣然接过,心下大慰。夫妻二人冰释前嫌,不再争执,有说有笑,二哥二嫂亦是互相夹菜,福康安心里苦啊!只能和四弟福长安互相夹菜,互相关心。
上元节的夜市有花灯会,如此热闹的场合,福康安自不会错过,心知哥嫂你侬我侬,福康安也就不打扰他们,带上弟弟福长安和妹妹湘晴,又约了好友鄂岳一起去赏灯。
福康安是真的在赏花灯,细看着街道两边悬挂着形状各异的彩灯,以及灯上的谜题,与弟弟妹妹一起猜谜,乐在其中,鄂岳却是在赏美人,还时不时的指给他瞧,
“哎——那个着红衣的相貌如何?着绿衣的也挺养眼。”
福康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复又收回视线,眼神毫无波动,“尚可。”
这评价也太敷衍了吧?鄂岳不由纳罕,“怎的你瞧谁都是尚可,在你眼里就没个漂亮的姑娘?”
倒也不是福康安眼界儿高,只不过他不喜欢将就,“这世上漂亮的姑娘多的是,但容貌合眼缘,性格合心意的却是极少。”
看着周遭来来往往,低眉浅笑的小姑娘们,鄂岳便觉她们像是蹁跹的彩蝶,赏心悦目,欣赏之余,他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我怎么觉得合眼缘的挺多的啊!”
福康安对他再了解不过,他也就是耍耍嘴皮子,“那也只能入你的眼,谁能入你的心?”
鄂岳看美人看得不亦乐乎,“一饱眼福便罢,谈什么心呐!”
福康安只觉今晚人太多,人头攒动,看得眼花缭乱,还不如猜谜有成就感。
猜了会子灯谜,湘晴瞧见不远处有卖面具的,便想去瞧瞧,福康安带着妹妹一道前去,恍然瞥见这摊铺前立着一位姑娘。柔顺的白狐领围在她纤细白皙的颈间,两条细细的长辫子垂于肩侧,辫子中间缠绕着浅紫色的丝带,丝带与青丝交错纵横,清新怡人,模样甚是乖巧。
此刻的她正手持两个面具,一只是孙悟空,另一只是红色的狐狸,她左瞧右看,似在犹豫,不知该选哪个。
福康安越瞧她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直至瞧见她的三个耳洞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是上午才见过的那位,看来他猜的没错,她果然是个姑娘!
“喜欢就两个一起买下呗!何需犹豫?难不成姑娘你丢了钱袋,没银子付账?”
正在挑选面具的苏音骤闻此言,赶忙低头看看自己的钱袋,还系在腰间,并未丢啊!
诧异侧眸一瞧,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绛色袍褂的少年,领口处缀着黑狐领,夜风吹动毛领,贵气迫人,清毅朗俊的眉眼让她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仔细盯了会子,她才惊觉这人是寺庙之中抓小偷的那位!
她还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他,哪料今晚就碰了面,这便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吗?
好在苏音反应灵敏,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讶和恐慌,只是微微蹙眉,佯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放下手中的面具,转身便走。
居然不理他?这姑娘太不知礼了吧?被无视的福康安径直跟上去,又将她的钱袋亮了出来,悬在指间,
“这可是你的钱袋,你不要了?”
这人真真可恼,管他要时他不给,不要时他又送上门来,偏她已恢复女儿身,不能再说话,若然收下钱袋,就证明上午丢钱袋的人就是她,那她女扮男装一事不就露馅儿了嘛!
权衡利弊之后,苏音终是没承认,向他打起了手语,丫鬟转达道:“我家姑娘说这不是她的钱袋,公子你认错了人。”
道罢她们转身离去,保庆见状,小声道:“爷,那位姑娘好像不会说话哎!咱们是不是认错了人?”
“怎么可能认错?”福康安常年待在宫中,如若眼神儿不好,必然会吃亏,是以他看人一向很准,即便只有一面之缘,也不可能认错,
“长得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可她的眼角没有泪痣,奴才记得寺庙所遇的少年眼角有颗泪痣。”的确不一样,但这种东西作假很容易,“痣可以画,单凭这点不能证明什么。我敢肯定,她就是丢钱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