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13日,上海陷落,历时三个月之久的“淞沪会战”即将落下帷幕,贴着膏药旗的日军机群如蝗虫般飞过天空,向中国军队疯狂地轰炸和扫射。地面部队在空军的掩护下长驱直入,企图把中国军队主力歼灭在沪杭一带。几十万奉命撤退的国军唯恐被日军合围,演变成雪崩似的大溃逃。
残阳如血,炮声隆隆,滚滚浓烟遮蔽大半个天空。日军一路势如破竹,到达岚城后竟遭遇顽强抵抗,五个小时未能前进一步。日军恼羞成怒,把大量的炮弹、航空炸弹和燃烧弹倾泻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土地被烧焦,石头炸成齑粉,树木在腾腾的烈焰中化为灰烬。浸透鲜血的阵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双方士兵残缺不全的尸体,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在夕阳下流落如雨。
负责正面阻击日军先头部队的是国军a团,这是中国军队序列中最早换装德式武器和接受德国教官训练的甲种团,战斗力极为强悍,号称“主力中的主力”。团长叶子恒曾留学德国,儒雅倜傥,却是不折不扣的血性汉子。为了给主力部队赢得撤退的时间,a团在正面抗击着数倍于己的日军。战斗打得极其艰苦,短短五个小时,几乎所有的防御工事被摧毁殆尽,士兵也伤亡过半。日军装甲车横冲直撞,手端三八步枪的日本兵跟在坦克后面,像潮水般涌来。a团士兵从炸坍的工事中钻出来,抱起爆破筒和成束的手榴弹滚向敌人的坦克。“轰隆”、“轰隆”的声音连绵不绝,糜烂的肢体在半空中破碎飞舞。
叶子恒双瞳血红,大吼道:“郑参谋,炮连呢?为什么还不开火?”
参谋长郑雨泽犹豫一下,说道:“团座,炮连的炮弹全部打光,而且……在敌机刚才的轰炸中,张连长以下炮连官兵悉数阵亡……”
“什么?”叶子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转过身子,抓住郑雨泽的肩膀,大声咆哮道:“这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郑雨泽慢慢摘下眼镜,艰涩道:“师属炮兵营提前撤离,我们没有防空火力……兄弟们只能以血肉之躯阻挡敌人的钢铁洪流,伤亡很大……”
“妈的!”叶子恒放开郑雨泽,咒骂一声,看看腕上的表,问道:“这是敌人的第几次进攻?”
“第八次!”郑雨泽的嘴唇裂开几道血口子,这场阻击战打到现在,战斗的残酷程度和a团的损失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距离上峰规定的撤离时间还有八个小时,照这样打下去,恐怕他们这个精锐的德械团将全军覆没,他擦擦眼镜,小心翼翼道:“团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仗打到这个份上,咱们团损失过半,重武器也全部丧失,而且兄弟部队都已撤离,不如……”
叶子恒脸色铁青,他摆摆手,阻止郑雨泽继续说下去,回身操起一支kar98k式狙击枪,昂首向掩体外走去。
“团座,你要去哪里?”郑雨泽惊慌地拦住叶子恒。
叶子恒拨开郑雨泽的手,冷冷道:“没有炮兵支援又怎样?只要老子还活着,小鬼子就休想踏进岚城……这里交给你,我到前面去!”他刚走两步,又停下来,看着郑雨泽,加重语气道:“记住,这是命令!”
郑雨泽没办法,只好放开叶子恒,大声道:“警卫员,保护好团座!”两个警卫员闻声出现在叶子恒身旁,郑雨泽用布满红丝的眼睛瞪着他们,大吼道:“如果团座少一根汗毛,你们就不用活着回来!”
“是!”两名警卫员双足并立,大声答道。
“高原呢?他在哪里?”郑雨泽没有发现高原的身影,不禁勃然大怒。高原是叶子恒的贴身警卫,这个时候居然不在团长身边,郑雨泽焉得不怒?
“不用等他,我刚派那小子去找陈团长!”叶子恒把一顶m-35钢盔扣在头上,临出掩体前,再次叮嘱道:“郑参谋,不管发生什么,在上峰下达命令之前,绝不能后退一步,我们a团要像钢钉一样把敌人钉死在这里!”
正在血战的a团官兵看到叶子恒亲临第一线,大受鼓舞,嗷嗷叫着把子弹射向敌人。这是叶子恒最希望看到的,他知道战斗打得很苦,a团已经面临最后时刻,但无论如何,a团的士气不能丢,中国军人的勇敢精神绝不能被亵渎。他操起狙击枪,每一声枪响,必然有一个日军扑地而倒。叶子恒在德国留学时,接受过系统的狙击训练。他手中的kar98k狙击步枪,本身就以精度著称,再加上六倍瞄准镜,射杀奔跑的日本兵,跟用枪口直接抵在对方肚子上开枪没什么区别。a团士兵看到叶子恒枪响人亡,弹无虚发,纷纷喝彩。
敌人再次退下去,又开始猛烈的炮击。炮声隆隆,火光闪闪,弥漫的硝烟和尘土像黑雾一样覆盖整个阵地。炮击过后,两个警卫员赶紧把叶子恒从深埋的土里扒出来。叶子恒吐掉满嘴的沙土,大声道:“弟兄们,给我狠狠打,把这帮小鬼子扔回东洋大海!”
幸存的士兵从土里、从石块下、从残存的工事里钻出来,只要还拿得动武器,都爬向战壕,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又一场恶仗。
叶子恒担心团部的安危,回头向掩体方向看去。无意间看到纷飞的硝烟之中,两条人影正向这里飞快奔来。等更近一些时,他终于看清跑在前面的是高原,而后面那个家伙竟是他的表弟拓跋青澜。叶子恒不禁大怒,这个浑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到处乱跑,不是自己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