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佐语带嗔怪地质问路漫希道:“你这小子,我问你,前几天你送的那个人参哪里来的?”
路漫希不疑有他地答道:“宁王……哦不,是陛下送的呀,我想着我也用不着吃这个,师兄你身体不好,所以想着就送你了……有什么问题?”
陆佐听罢,胸前一口鲜血翻涌,吐将出来,安世卿吓得面色煞白,安静若则熟练地掏出手巾擦拭陆佐嘴角,殷季也赶紧去拿茶水给师父漱口抚背。
安世卿观察着陆佐的情况,心下伤感,这可不是长寿之像啊,再看看妹妹熟练的模样,更是心疼,不禁连连摇头。
路漫希摸不着头脑,又急又怕地帮忙师兄抚背,等到师兄气顺了许多后,这才问道:“师兄怎么了,我送您人参,可是好心好意啊……”
殷季见师父喘着气说不上来,也感觉到了不对,心下也猜出了七八分。
安静若此时脸涨得越来越红,眉间皱得越来越紧,眼眸中泛着泪花,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几日你师兄喝了参汤之后,就一直很反常,气色虽然看上去都还不错,可病情总感觉每况愈下,我们原本不疑有他,可是今晚刘行远来见你师兄时,就让人感觉行为举止甚是奇怪,看我们在煮参汤,他却莫名其妙地将参汤打翻,然后就匆忙离开了,那人参一定是下毒药了……”
路漫希和安世卿顿时吓得面色铁青,不知如何说好,如果说是刘行远下毒,他确实也有动机,毕竟陆佐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今日陆佐将帝位让与刘行远,刘行远可能因此良心发现,所以才会有后来打翻参汤,又匆匆而去那一幕了。
安世卿一向是好脾气的人,见妹妹这般模样,心下又怜又疼,忍不住一拳击打在案上。
路漫希更是吓得不敢讲话,支支吾吾半天后,嗫嚅着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一片好心啊,这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殷季此刻也不想理他,怒道:“我去找刘行远算账,忘恩负义的小人……”
陆佐一招手,示意殷季坐下来,自己也缓缓坐回位置,咳了一声后,语重心长道:“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他的毒药,恐怕我也时日无多,现在天下正乱、时局未稳,正需要刘行远这样的人。”说罢,再次长叹一声,“算了吧……”
安静若神情凝重,“你也不必难过,前几日我伯父留下书信,让我们有难时,就去蓬莱找他,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救你……”
刘行远离开陆佐府邸之后,独自坐在马车内,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方才是不是太粗心大意了,或者说陆佐会不会觉察到不对呢?如此思来想去,回到宫中,已经深夜,第二天还有一堆公务需要处理,于是便随便睡下了。
陆佐想要离开京城的消息,渐渐地在京城内传遍,他身体不好的事情也人尽皆知,所以许多人便倒向了刘行远,刘行远也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其中也包括路漫希。刘行远故作姿态,多次上陆佐府上,请求他出任首相一职,但是每每都被陆佐婉拒,于是刘行远便决定首相之职就一直先空着,只等陆先生点头愿意上任为止。接着刘行远又想安排安世卿为兵马大元帅,征讨南边,却被安世卿一口回绝,安世卿也不想再为刘行远效力,干脆决定辞官隐退,安静若身为妹妹,也非常支持哥哥这么做。刘行远知道安世卿是栋梁之材,甚至不比陆佐差多少,再三恳求留任无果之后,果断让路漫希接任。他又命孟四郎接掌金吾卫上将军,让跟了自己数年的乐康递补羽林卫的空缺,而殷季也已辞去龙虎卫上将军一职,便让刘行远的心腹爱将洪缙接替此位。
秦甫和路修远也有些心灰意冷,二人最终决定回凤迹山隐居,原本二人劝霍瑨也跟着一起回凤迹山,奈何霍瑨年轻气盛,就想要有一番作为,一心选择留下。刘行远也只给了霍瑨一个冠军大将军的散官,并未给他实权,这也让霍瑨颇为郁闷,看着路漫希带兵南征,霍瑨心中更加愤懑,多次找陆佐诉苦,却都被陆佐拒之门外。
此时恰逢新年,正是正月初五,天气晴朗,大街小巷正是热闹,不时能听见街上鞭炮声。霍瑨在自己府中闲来无事,闲散了一个多月,让他更加郁闷,在院中闲逛了一会儿,正愁眉不展之际,他养的那匹狼迎面朝他跑来,扑进霍瑨的怀里。霍瑨爱抚着手里的灰狼,一边喃喃道:“山鬼,还是你最好了……”
一人一狼在院中又来回闲逛了一圈,灰狼似乎开始觉得有些苦闷,不时的嚎叫,霍瑨不管怎么逗它,它只是扭过头去,不作回应。
“看来你也想凤迹山了是不是?”霍瑨轻声叹了一口气,“好,我这就去宫里请辞。”
皇宫内的延福寺,一直以来都是大汉皇室的祈福之地,每逢初一或者十五,皇上都会在此上香礼佛,不过自从刘衍在延福寺自尽之后,刘行远对此地就颇为反感,于是让人在年前就重修延福寺大殿,并将延福寺更名为“兴国寺”。
自从刘行远入主皇宫以来,一切规矩照旧,除了几个关键位置有所变动以外,其他变化均不大,就连自己贴身的内侍,也是找来照顾自己父王多年的老奴才。刘行远净手焚香后,将墙上挂着的七星宝剑取下,赏玩了片刻后,又将剑拔出,然后颇为玩味地问身边的内侍道:“老潘啊,你在陆佐府上跟他相处了也有时日,你对他了解如何?”
老潘原本是陆佐府上的一个管家,也是刘行远的父王刘询安插在陆佐身边的眼线,后来陆佐离开京城,陆府也被查抄,老宁王也身死,老潘便离开了京城,四处东躲西藏,如今刘行远当上皇帝,老潘自然前来投奔。
老潘此时已经是兴国寺的主持,这也是刘行远的安排,现在见陛下这般问,于是不紧不慢地笑答道:“奴才在陆府也只呆了半年多,对他了解并不算深!”
“哦?”刘行远有些意外,收剑入鞘后便放回香案上,“老宁王平日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啊,说你看人特别准,怎么,在陆府呆了半年多,难道还不了解陆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