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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如此两月余。妇人道：&ldo;我日日自下而升，人人看见，毕竟免不得起疑。官人何不把房迁了下来？与奴相近，晚间便好相机同宿了。&rdo;官人大喜过望，立时把楼上囊橐搬下来，放在妇人间壁一间房里，推说道：&ldo;楼上有风，睡不得，所以搬了。&rdo;晚间虚闭着房门，竟在妇人房里同宿。自道是此乐即并头之莲，比翼之鸟，无以过也。才得两晚，一日早起，尚未梳洗，两人正自促膝而坐，只见外边店里一个长大汉子，大踏步踹将进来，大声道：&ldo;娘子那里？&rdo;惊得妇人手脚忙乱，面如土色，慌道：&ldo;坏了！坏了！吾夫来了！&rdo;那官人急闪了出来，已与大汉打了照面。大汉见个男子在房里走出，不问好歹，一手揪住妇人头发，喊道：&ldo;干得好事！干得好事！&rdo;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只是打。那官人慌了，脱得身子，顾不得甚么七长八短，急从后门逃了出去。剩了行李囊资，尽被大汉打开房来，席卷而去。适才十来个健卒打着的箱筐，多是那官人房里的了，他恐怕有人识破，所以还妆着丈夫打骂妻子模样走路。其实妇人、男子、店主、小童，总是一伙人也。

士肃听罢道：&ldo;那里这样不睹事的少年，遭如此圈套？可恨！可恨！&rdo;后来常对亲友们说此目见之事，以为笑话。虽然如此，这还是到了手的，便扎了东西去，也还得了些甜头儿。更有那不识气的小二哥，不曾沾得半点滋昧，也被别人弄了一番手脚，折了偌多本钱，还悔气哩！正是：

美色他人自有缘，从旁何用苦垂涎？

请君只守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话说宣教郎吴约，字叔惠，道州人，两任广右官，自韶州录曹赴吏部磨勘。宣教家本饶裕，又兼久在南方，珠翠香象，蓄积奇货颇多，尽带在身边随行，作寓在清河坊客店。因吏部引见留滞，时时出游伎馆，衣服鲜丽，动人眼目。客店相对有一小宅院，门首挂着青帘，帘内常有个妇人立着，看街上人做买卖。宣教终日在对门，未免留意体察。时时听得他娇声媚语，在里头说话。又有时露出双足在帘外来，一湾新笋，着实可观。只不曾见地面貌如何，心下惶惑不定，恨不得走过去，揎开帘子一看，再无机会。那帘内或时巧啭莺喉，唱一两句词儿。仔细听那两句，却是&ldo;柳丝只解风前舞，诮系惹那人不住&rdo;。虽是也间或唱着别的，只是这两句为多，想是喜欢此二语，又想是他有甚么心事。宣教但听得了，便跌足叹赏道：&ldo;是在行得紧，世间无此妙人。想来必定标致，可惜未能勾一见！&rdo;怀揣着个提心吊胆，魂灵多不知飞在那里去了。

一日正在门前坐地，呆呆的看着对门帘内。忽有个经纪，挑着一篮永嘉黄柑子过门，宣教叫住，问道：&ldo;这柑子可要博的？&rdo;经纪道：&ldo;小人正待要博两文钱使使，官人作成则个。&ldo;宣教接将头钱过来，往下就扑。那经纪墩在柑子篮边，一头拾钱，一头数数。怎当得宣教一边扑，一心牵挂着帘内那人在里头看见，没心没想的抛下去，何止千扑，再扑不成一个浑成来，算一算输了一万钱。宣教还是做官人心性，不觉两脸通红，哏的一声道：&ldo;坏了我十千钱，一个柑不得到口，可恨！可恨！&rdo;欲待再扑，恐怕扑不出来，又要贴钱；欲待住手，输得多了，又不甘伏。

正在叹恨间，忽见个青衣童子，捧一个小盒，在街上走进店内来。你道那童子生得如何：短发齐眉，长衣拂地。滴溜溜一双俊眼，也会撩人；黑洞洞一个深坑，尽能害客。痴心偏好，反言胜似妖饶；拗性酷贪，还是图他撇脱。身上一团孩子气，独耸孤阳，腰间一道木樨香，合成众唾。向宣教道：&ldo;官人借一步说话。&rdo;宣教引到僻处，小童出盒道：&ldo;赵县君奉献官人的。&rdo;宣教不知是那里说起，疑心是错了，且揭开盒子来看一看，元来正是永嘉黄柑子十数个。宣教道：&ldo;你县君是那个？与我素不相识，为何忽地送此？&rdo;小童用手指着对门道：&ldo;我县君即是街南赵大夫的妻室。适在帘间看见官人扑柑子，折了本钱，不曾尝得他一个，有些不快活。县君老大不忍，偶然敦得此数个，故将来送与个官人见意。县君道：&lso;可惜止有得这几个，不能勾多，官人不要见笑。&rso;&rdo;宣教道：&ldo;多感县君美意。你家赵大夫何在？&rdo;小童道：&ldo;大夫到建康探亲去了，两个月还未回来，正不知几时到家。&rdo;宣教听得此话，心里想道：&ldo;他有此美情，况且大夫不在，必有可图，煞是好机会！&ldo;连忙走到卧房内，开了筐取出色彩二端来，对小童道：&ldo;多谢县君送柑，客中无可奉答，小小生活二匹，伏祈笑留。&rdo;

小童接了走过对门去。须臾，又将这二端来还，上复道：&ldo;县君多多致息，区区几个柑子，打甚么不紧的事，要官人如此重酬？决不敢受。&rdo;宣教道：&ldo;若是县君不收，是羞杀小生了，连小生黄柑也不敢领。你依我这样说去，县君必收。&rdo;小童领着言语对县君说去，此番果然不辞了。明日，又见小童拿了几瓶精致小菜走过来道：&ldo;县君昨日家惠过重，今见官人在客边，恐怕店家小菜不中吃，手制此数瓶送来奉用。&rdo;宣教见这般知趣着人，必然有心于他了，好不傒幸！想道：&ldo;这童子传来传去，想必在他身旁讲得话做得事的，好歹要在他身上图成这事，不可怠慢了他。&rdo;急叫家人去买些鱼肉果品之类，烫了酒来与小童对酌。小童道：&ldo;小人是赵家小厮，怎敢同官人坐地？宣教道：&ldo;好兄弟，你是县君心腹人儿，我怎敢把你等闭厮觑！放心饮酒。&rdo;小童告过无礼，吃了几杯，早已脸红，道：&ldo;吃不得了。若醉了，县君须要见怪，打发我去罢。&rdo;宣教又取些珠翠花朵之类，答了来意，付与小童去了。

隔了两日，小童自家走过来玩耍，宣教又买酒请他。酒间与他说得入港，宣教便道：&ldo;好兄弟，我有句话问你，你家县君多少年纪了？&rdo;小童道：&ldo;过新年才廿三岁，是我家主人的继室。&rdo;宣教道：&ldo;模样生得如何？&rdo;小童摇头道：&ldo;没正经！早是没人听见，怎把这样说话来问？生得如何，便待怎么？&ldo;宣教道：&ldo;总是没人在此，说话何妨？我既与他送东送西，往来了两番，也须等我晓得他是长是短的。&rdo;小童道：&ldo;说着我县君容貌，真个是世间无比，想是天仙里头摘下来的。除了画图上仙女，再没见这样第二个。&rdo;宣教道：&ldo;好兄弟，怎生得见他一见？&rdo;小童道：&ldo;这不难。等我先把帘子上的系带解松了，你明日只在对门，等他到帘子下来看的时节，我把帘子揎将出来，值得重些，系带散了，帘子落了下来，他一时回避不及，可不就看见了？&rdo;宣教道：&ldo;我不要这样见。&rdo;小童道：&ldo;要怎的见？宣教道：&ldo;我要好好到宅子里拜见一拜见，谢他平日往来之意，方称我愿。&rdo;小童道：&ldo;这个知他肯不肯？我不好自专得。官人有此意，待我回去真白一声，好歹讨个回音来复官人。&rdo;宣教又将银一两送与小童，叮瞩道：&ldo;是必要讨个回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