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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明日，魏撰之取出竹箭来与景小姐看，景小姐道：&ldo;如今只该还他了。&rdo;撰之就提笔写一柬与子中夫妻道：&ldo;既归玉环，返卿竹箭。两段姻缘，各从其便。一笑，一笑。&rdo;写罢，将竹箭封了，一同送去。杜子中收了，与闻小姐拆开来看，方见八字之下，又有&ldo;蜚娥记&rdo;三字。问道：&ldo;&lso;蜚娥&rso;怎么解？&ldo;闻小姐道：&ldo;此妾闺中之名也。&rdo;子中道：&ldo;魏撰之错认了令姊，就是此二字了。若小生当时曾见此二字，这箭如何肯便与他！&rdo;闻小姐道：&ldo;他若没有这箭起这些因头，那里又绊得景家这头亲事来？&rdo;两人又笑了一回，也题了一柬戏他道：&ldo;坏为旧物，箭亦归宗。两俱错认，各不落空。一笑，一笑。&rdo;从此两家往来，如同亲兄弟妹妹一般。

两个甲科合力与闻参将辨白前事，世间情面那里有不让缙绅的？逐件赃罪得以开释，只处得他革任回卫。闻参将也不以为意了。后边魏、杜两人俱为显官。闻、景二小姐各生子女，又结了婚姻，世交不绝。这是蜀多才女，有如此奇奇怪怪的妙话。卓文君成都当垆，黄崇嘏相府享记，又平平了。诗曰：

世上夸称女丈失，不闻巾帼竟为懦。

朝廷若也开科取，未必无人待贾沽。

卷十八　甄监生浪吞秘药　春花婢误泄风情

卷十八甄监生浪吞秘药春花婢误泄风情

诗云：

自古成仙必有缘，仙缘不到总徒然。

世间多少痴心者，日对丹炉取药煎。

话说昔日有一个老翁极好奉道，见有方外人经过，必厚加礼待，不敢怠慢。一日，有个双髹髻的道人特来访他，身上甚是蓝褛不象，却神色丰满和畅。老翁疑是异人，迎在家中，好生管待。那道人饮酒食肉，且是好量。老翁只是支持与他，并无厌倦。道人来去了儿番，老翁相待到底是一样的。道人一日对老翁道：&ldo;贫道叨扰吾丈久矣，多蒙老丈再无弃嫌。贫道也要老丈到我山居中，寻几味野蔬，少少酬答厚意一番，未知可否。&rdo;老翁道：&ldo;一向不曾问得仙庄在何处，有多少远近，老汉可去得否？&rdo;道人道：&ldo;敝居只在山深处，原无多远。若随着贫道走去，顷刻就到。&rdo;老翁道：&ldo;这等，必定要奉拜则个。&rdo;当下道人在前，老翁在后，走离了乡村闹市去处，一步步走到荒田野径中，转入山路里来。境界清幽，林术茂盛。迤逦过了几个山蛉，山凹之中露出几间茅舍来。道人用手指道：&ldo;此间已是山居了。&rdo;不数步，走到面前，道人开了门，拉了老翁一同进去。老翁看那里面光景时：

虽无华屋朱门气，却有琪花瑶草香。

道人请老翁在中间堂屋里坐下，道人自走进里面去了一回，走出来道：&ldo;小蔬已具，老丈且消停坐一会。等贫道去请几个道伴，相陪闭话则个。&rdo;老翁喜的是道友，一发欢喜道：&ldo;师父自尊便，老汉自当坐等。&rdo;道人一径望外去了。

老翁呆呆坐着，等候多时，不见道人回来，老翁有些不耐烦，起来前后走看。此时肚里有些饥了，想寻些甚么东西吃吃，料道厨房中必有，打从旁门走到厨房中来。谁想厨房中锅灶俱无，止有些椰瓢棘匕之类。又有两个陶器的水缸，用笠篷盖着。老翁走去揭开一个来看，吃了一惊。原来是一盆清水，内浸着一只雪白小狗子，毛多寻干净了的。老翁心里道：&ldo;怪道他酒肉不戒，还吃狗肉哩！&rdo;再揭开这一缸来看，这一惊更不小。水里浸着一个小小孩童，手足多完全的，只是没气。老翁心里才疑道：&ldo;此道人未必是好人了，吃酒吃肉，又在此荒山居住，没个人影的所在，却家里放下这两件东西。狗也罢了，如何又有此死孩子？莫非是放火杀人之辈？我一向错与他相处了。今日在此，也多凶少告。&rdo;欲待走了去，又不认得来时的路，只得且耐着。正疑惑间，道人同了一伙道者走来，多是些庞眉皓发之辈，共有三四个。进草堂中与老翁相见，叙礼坐定。老翁心里怀着鬼胎，看他们怎么样。

只见道人道：&ldo;好教列位得知，此间是贫道的主人，一向承其厚款，无u为答。今日恰恰寻得野蔬二味在此，特请列位过来，陪着同享，聊表寸心。&rdo;道人说罢，走进里面，将两个瓦盆盛出两件东西来，摆在桌上，就每人面前放一双棘匕。向老翁道：&ldo;勿嫌村鄙，略尝些少则个。&rdo;老翁看着桌上摆的二物，就是水缸内浸的那一只小狗，一个小孩子。众道流掀髯拍掌道：&ldo;老兄何处得此二奇物？&rdo;尽打点动手，先向老翁推逊。老翁慌了道：&ldo;老汉自小不曾破犬肉之戒，何况人肉！今已暮年，怎敢吃此！&ldo;道人道：&ldo;此皆素物，但吃不妨。&rdo;老翁道：&ldo;就是饿死也不敢吃。&rdo;众道流多道：&ldo;果然立意不吃，也不好相强。&rdo;拱一拱手道：&ldo;恕无礼了。&rdo;四五人攒做一堆，将两件物事吃个磬尽。盆中溅着儿点残汁，也把来舔干净了。老翁呆着脸，不敢开言，只是默看。道人道：&ldo;老丈既不吃此，枉了下顾这一番。乏物相款，肚里饥了怎好？&rdo;又在里面取出些白糕来递与老翁道：&ldo;此是家制的糕，尽可充饥，请吃一块。&rdo;老翁看见是糕，肚里本等又是饿了，只得取来吞嚼，略觉有些涩味，正是饿得荒时，也管不得好歹了。才吃下去，便觉精神陡搜起来。想道：&ldo;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趁肚里不饿了，走回去罢。&rdo;来与道人作别，道人也不再留，但说道：&ldo;可惜了此会，有慢老丈，反觉不安。贫道原自送老丈回去。&rdo;与众道流同出了门。众道流叫声多谢，各自散去。

道人送翁到了相近闹热之处，晓得老翁已认得路，不别而去。老翁独自走了家来。心里只疑心这一干人多不是善男子、好相识，眼见得吃狗肉、吃人肉惯的，是一伙方外采割生灵、做歹事的强盗，也不见得。

过了两日，那个双髻的道人又到老翁家来，对老翁拱手道：&ldo;前日有慢老丈。&rdo;老翁道：&ldo;见了异样食品，至今心里害怕。&rdo;道人笑道：&ldo;此乃老丈之无缘也。贫道历劫修来，得遇此二物，不敢私享。念老丈相待厚意，特欲邀至山中，同众道侣食了此味，大家得以长生不老。岂知老丈仙缘尚薄，不得一尝！&rdo;老翁道：&ldo;此一小犬、小儿，岂是仙味？&rdo;道人道：&ldo;此是万年灵药，其形相似，非血肉之物也。如小犬者，乃万年枸杞之根，食之可活千岁。如小儿者，乃万年人参成形，食之可活万岁。皆不宜犯烟火，只可生吃。若不然，吾辈皆是人类，岂能如虎狼吃那生犬、生人，又毫无骸骨吐弃乎？&rdo;老翁才想着前日吃的光景，果然是大家生啖，不见骨头吐出来，方信其言是真，懊恨道：+老汉前日直如此蒙懂，师父何不明言？&rdo;道人道：&ldo;此乃生成的缘分。没有此缘，岂可泄漏天机？今事已过了，方可说破。老翁捶胸跌足道：&ldo;眼面前错过了仙缘，悔之何及！师父而今还有时，再把一个来老汉吃吃。&rdo;道人道：&ldo;此等灵根，寻常岂能再遇？老丈前日虽不曾尝得二味，也曾吃过千年茯苓。自此也可一生无疫，寿过百岁了。&rdo;老翁道：&ldo;甚么茯苓？&rdo;道人道：&ldo;即前日所食白糕便是。老丈的缘分只得如此，非贫道不欲相度也。道人说罢而去，已后再不来了。自此老翁整整直活到一百余岁，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