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放了任君用出去。如霞到夫人床前说昨晚宜笑。餐花两人来寻瑶月夫人的说话。瑶月听得,忙问道:&ldo;他们晓得我在这里么?&rdo;如霞道:&ldo;怎不晓得!&rdo;瑶月惊道:&ldo;怎么好?须被他们耻笑!&rdo;筑玉道:&ldo;何妨!索性连这两个丫头也弄在里头了,省得彼此顾忌,那时小任也不必早去夜来,只消留在这里,大家轮流,一发无些阻碍,有何不可?&rdo;瑶月道:&ldo;是到极是,只是今日难见他们。&rdo;筑玉道:&ldo;姐姐,今日只如常时,不必提起什么,等他们不问便罢,若问时我便乘机兜他在里面做事便了。&rdo;瑶月放下心肠。因是夜来困倦,直睡到响午起来,心里暗暗得意乐事,只提防宜笑、餐花两人要来饶舌,见了带些没意思。岂知二人已自有了主意,并不说破一字,两个夫人各像没些事故一般,怡然相安,也不提起。
到了晚来,宜笑姐与餐花姨商量,竟往后花园中迎侯那人。两人走到那里,躲在僻处,瞧那树边,只见任君用已在墙头上过来,从梯子下地。整一整中帻,抖一抖衣裳,正举步要望里面走去。宜笑姐抢出来喝道:&ldo;是何闲汉,越墙进来做甚么!&rdo;餐花姨也定出来一把扭住道:&ldo;有贼!有贼!&rdo;任君用吃了一惊,慌得颤抖抖道:&ldo;是、是、是里头两位夫人约我进来的,姐姐休高声。&rdo;宜笑姐道:
&ldo;你可是任先生么?&rdo;任君用道:&ldo;小生正是任君用,并无假冒。&rdo;餐花姨道:
&ldo;你偷奸了两位夫人,罪名不小。你要官休?私休?&rdo;任君用道:&ldo;是夫人们教我进来的,非干小生大胆,却是官休不得,情愿私休。&rdo;宜笑姐道:&ldo;官休时拿你交付李院公,等太尉回来,禀知处分,叫你了不得。既情愿私休,今晚不许你到两位夫人处去,只随我两个悄悄到里边,凭我们处置。&rdo;任君用笑道:&ldo;这里头料没有苦楚勾当,只随两位姐姐去罢了。&rdo;当下三人捏手捏脚,一直领到宜笑姐自己房中,连餐花姨也留做了一床,翻云覆雨,倒凤颠蛮,自不必说。
这边筑玉、瑶月两位夫人等到黄昏时候,不见任生到来,叫如霞拿灯去后花园中隔墙支会一声。到得那里,将灯照着树边,只见秋千索子挂向墙里边来了。元来任君用但是进来了,便把索子取向墙内,恐防挂在外面有人瞧见,又可以随着尾他踪迹,故收了进来,以此为常。如霞看见,晓得任生已自进来了。忙来回覆道:&ldo;任先生进来过了,不到夫人处,却在那里?&rdo;筑玉夫人想了想,笑道:&ldo;这等,有人剪着绺去也。&rdo;瑶月夫人道:&ldo;料想只在这两个丫头处。&rdo;即着如霞去看。如霞先到餐花房中,见房门闭着,内中寂然。随到宜笑房的,听得房内笑声哈哈,床上轧轧震动不住,明知是任生在床做事。如霞好不口馋,急跑来对两个夫人道:&ldo;果然在那里,正弄得兴哩。我们快去炒他。&rdo;瑶月夫人道:&ldo;不可不可。昨夜他们也不捉破我们,今若去炒,便是我们不是,须要伤了和气。&rdo;筑玉道:&ldo;我正要弄他两个在里头,不匡他先自留心已做下了,正合我的机谋。今夜且不可炒他,我与他一个见识,绝了明日的出路,取笑他慌张一回,不怕不打做一团。&rdo;瑶月道:&ldo;却是如何?&rdo;筑玉道:&ldo;只消叫如霞去把那秋千索解将下来藏过了,且着他明日出去不得,看他们怎地瞒得我们?&rdo;如霞道:&ldo;有理,有理!是我们做下这些机关,弄得人进来,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竟自邀截了去?不通,不通!&rdo;手提了灯,一性子跑到后花园,溜上树去把索子解了下来,做一捆抱到房中来,道:&ldo;解来了,解来了。&rdo;筑玉夫人道:&ldo;藏下了,到明日再处,我们睡休。&rdo;两个夫人各自归房中,寂寂寞寞睡了。正是:
一样玉壶传漏出,南宫夜短北宫长。
那边宜笑、餐花两人搂了任君用,不知怎生狂荡了一夜。约了晚间再会,清早打发他起身出去。任君用前走,宜笑、餐花两人蓬着头尾在后边悄悄送他,同到后花园中。任生照常登梯上树,早不见了索子软梯,出墙外去不得,依旧走了下来,道:&ldo;不知那个解去了索子,必是两位夫人见我不到,知了些风,有些见怪,故意难我。而今怎生别寻根索子弄出去罢!&rdo;宜笑姐道:&ldo;那里有这样粗索吊得人起、坠得下去的?&rdo;任君用道:&ldo;不如等我索性去见见两位夫人,告个罪,大家商量。&rdo;餐花姨姨道:&ldo;只是我们不好意思些。&rdo;三人正踌躇间,忽见两位夫人同了如霞赶到园中来,拍手笑道:&ldo;你们瞒了我们干得好事,怎不教飞了出去?&rdo;宜笑姐道:&ldo;先有人干过了,我们学样的。&rdo;餐花道:&ldo;且不要斗口,原说道大家帮衬,只为两位夫人撇了我们,自家做事,故此我们也打了一场偏手。而今不必说了,且将索子出来,放了他出去。&rdo;筑玉夫人大笑道:&ldo;请问还要放出去做甚么?既是你知我见,大家有分了,便终日在此还碍着那个?落得我们成群合伙喧哄过日。&rdo;一齐笑道:&ldo;妙!妙!夫人之言有理。&rdo;筑玉便挽了任生,同众美步回内庭中来。
从此,任生昼夜不出,朝欢暮乐,不是与夫人每并肩叠股,便与姨姐们作对成双,淫欲无休。身体劳惫,思量要歇息一会儿,怎由得你自在?没奈何,求放出去两日,又没个人肯。各人只将出私钱,买下肥甘物件,进去调养他。虑恐李院奴有言,各凑重赏买他口净。真是无拘无忌,受用过火了。所谓:志不可满,乐不可极。福过灾生,终有败日。
任生在里头快活了一月有余。忽然一日,外边传报进来说:&ldo;太尉回来了。&rdo;众人多在睡梦昏迷之中,还未十分准信。不知太尉立时就到,府门院门豁然大开。众人慌了手脚,连忙着两个送任生出后花园,叫他越墙出去。任生上得墙头,底下人忙把梯子掇过。口里叫道:&ldo;快下去!快下去!&rdo;不顾死活,没头的奔了转来。那时多着了忙,那曾仔细?竟不想不曾系得秋千索子,却是下去不得,这边没了梯子,又下来不得,想道:&ldo;有人撞见,煞是利害。&rdo;欲待奋身跳出,争奈淘虚的身子,手脚酸软,胆气虚怯,挣着便簌簌的抖,只得骑在墙檐脊上坐着,好似:错羊触藩,进退两难。
自古道冤家路儿窄。谁想太尉回来,不问别事,且先要到院中各处墙垣上看有无可疑踪迹,一径走到后花园来。太尉抬起头来,早已看见墙头上有人。此时任生在高处望下,认得是太尉自来,慌得无计可施,只得把身子伏在脊上。这叫得兔子掩面,只不就认得是他,却藏不得身子。太尉是奸狡有余的人,明晓得内院墙垣有甚么事却到得这上头,毕竟连着闺门内的话,恐怕传播开去反为不雅。假意扬声道:&ldo;这墙垣高峻,岂是人走得上去的?那上面有个人,必是甚邪祟凭附着他了,可寻梯子扶下来问他端的。&rdo;左右从人应声去掇张梯子,将任生一步步扶掖下地。任生明明听得太尉方才的说话,心生一计,将错就错,只做懵朦不省人事的一般,任凭众人扯扯拽拽,拖至太尉跟前。太尉认一认面庞,道:&ldo;兀的不是任君用么?元何这等模样?必是着鬼了。&rdo;任生紧闭双目,只不开言。太尉叫去神乐观里请个法师来救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