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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孺人揭开帐来，看见了翰林，道：&ldo;元来是侄儿到此。小兄弟街上未回，妹子怎不来接待？你方才却和那个说话？&rdo;翰林心怀鬼胎，假说道：&ldo;只是小侄，并没有那个。&rdo;孺人道：&ldo;这等，是老人家听差了。&rdo;翰林心不在焉，一两句话，连忙告退。孺人看见他有些慌速失张失志的光景，心里疑惑道：&ldo;起初我服的定神丹出于京中，想必是侄儿带来的，如何却在女儿房内？适才睡梦之中分明听得与我女儿说话，却又说道没有。他两人不要晓得前因，辄便私自往来，日后做出勾当。他男长女大，况我原有心配合他的，只是侄儿初到，未见怎的，又不知他曾有妻未，不好就启齿。且再过几时，看相机会圆成罢了。&ldo;踌蹰之间，只见糕儿拿了一贴药走将来，道：&ldo;医生入娘赋出去了！等了多时才取这药来。&rdo;孺人嗔他来迟，说道：&ldo;等你药到，娘死多时了。今天幸不疼，不吃这药了。你自陪你哥哥去。&rdo;糕儿道：&ldo;那哥哥也不是老实人。方才走进来撞着他，却在姐姐卧房门首东张西张，见了我，方出去了。&rdo;孺人道：&ldo;不要多嘴！&rdo;糕儿道：&ldo;我看这哥哥也标致，我姐姐又没了姐夫，何不配与他了，也完了一件事，省得他做出许多馋劳喉急出相。&rdo;孺人道：&ldo;孩子家恁地轻出口！我自有主意。&rdo;孺人虽喝住了儿子，却也道是有理的事，放在心中打点，只是不便说出来。

那权翰林自遇桂娘两下交口之后，时常相遇，便眉来眼去，彼此有情。翰林终日如痴似狂，拿着一管笔写来写去，茶饭懒吃。桂娘也日日无情无绪，恹恹欲睡，针线慵拈。多被孺人看在眼里。然两个只是各自专心，碍人耳目，不曾做甚手脚。一日，翰林到孺人处去，却好遇着桂娘梳妆已毕，正待出房。翰林阑门迎着，相唤了一礼。翰林道：&ldo;久闻妹子房闼精致，未曾得造一观，今日幸得在此相遇，必要进去一看。&rdo;不由分说，望门里一钻，桂娘只得也走了进来。翰林看见无人，一把抱住道：&ldo;妹子慈悲，救你哥哥客中一命则个！&rdo;桂娘不敢声张，低低道：&ldo;哥哥尊重。哥哥不弃小妹，何不央人向母亲处求亲？必然见允，如何做那轻薄模样！&rdo;翰林道：&ldo;多蒙妹子指教，足见厚情。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小兄其实等不得那从容的事了。&rdo;桂娘正色道：&ldo;着要苟合，妹子断然不从！他日得做夫妻，岂不为兄所败！&rdo;脱了身子，望门外便走，早把个云髻扭歪，两鬓都乱了。急急走到孺人处，喘气尚是未息。孺人见了，觉得有些异样，问道：&ldo;为何如吐模样？&rdo;桂娘道：&ldo;正出房来，撞见哥哥后边走来，连忙先跑，走得急了些个。&rdo;孺人道：&ldo;自家兄妹，何必如此躲避？&rdo;孺人也只道侄儿就在后边来，却又不见到。元来没些意思，反走出去了。孺人自此又是一番疑心，性急要配合他两个了，只是少个中间撮合的人。猛然想道：&ldo;侄儿初到时，说道见妙通师父说了才寻到我家来的，何不就叫妙通来与他说知其事，岂不为妙？&rdo;当下就分付儿子糕儿，叫他去庵中接那妙通，不在话下。

却说权翰林走到书房中，想起适才之事，心中怏怏。又思量&ldo;桂娘有心于我，虽是未肯相从，其言有理。却不知我是假批子，教我央谁的是？&rdo;自又忖道：&ldo;他母子俱认我是白大，自然是钿盒上的根瓣了。我只将钿盒为证，怕这事不成！&rdo;又转想一想道：&ldo;不好，不好！万一名姓偶然相同，钿盒不是他家的，却不弄真成假？且不要打破网儿，只是做些工夫，偎得亲热，自然到手。&rdo;正胡思乱想，走出堂前闲步。忽然妙通师父走进门来，见了翰林，打个问讯道：&ldo;相公，你投亲眷好处安身许久了，再不到小庵走走？&rdo;权翰林还了一礼，笑道：&ldo;不敢瞒师父说，一来家姑相留，二来小生的形孤影只，岑寂不过，贪着骨肉相傍，懒向外边去了。&rdo;妙通道：&ldo;相公既苦孤单，老身替你做个媒罢！&rdo;翰林道：&ldo;小生久欲买妾，师父前日说不管闲事，所以下敢相央。着得替我做个媒人，十分好了。&rdo;妙通道：&ldo;亲事到有一头在我心里。适才白老孺人相请说话，待我见过了他，再来和相公细讲。&rdo;翰林道：&ldo;我也有个人在肚里，正少个说合的，师父来得正好。见过了家姑，是必到书房中来走走，有话相商则个。&rdo;妙通道：&ldo;晓得了。&rdo;说罢话，望内里就走进去。

见了儒人，儒人道：&ldo;多时不来走走。&rdo;妙诵道：&ldo;见说儒人有些贵恙，正要来看，恰好小哥来唤我，故此就来了。&rdo;孺人道：&ldo;前日我侄初到，心中一喜一悲，又兼辛苦了些儿，生出病来。而今小恙已好，不劳费心，只有一句话儿要与师父说说。&rdo;妙通道：&ldo;甚么话？&rdo;孺人道：&ldo;我只为女儿未有人家，日夜忧愁。&rdo;妙通道：&ldo;一时也难得象意的。&rdo;孺人道：&ldo;有到有一个在这里，正要与师父商量。&rdo;妙通道：&ldo;是那个？到要与我出家人商量。&rdo;孺人道

&ldo;且莫说出那个，只问师父一句话，我京中来的侄儿说道先认得你的，可晓得么？&rdo;妙通道：&ldo;在我那里作寓好些时，见我说起孺人，才来认亲的，怎不晓得？且是好一个俊雅人物！&rdo;孺人道：&ldo;我这侄儿，与我女儿同年所生，先前也曾告诉师父过的。当时在京就要把女儿许他为妻，是我家当先老爹不肯。我出京之时，私下把一个钿盒分开两扇，各藏一扇以为后验，写下文书一纸。当时侄儿还小，经今年远，这钿盒。文书虽不知还在不在，人却是了。眼见得女儿别家无缘，也似有个天意在那里。我意欲完前日之约，不好自家启齿，抑且不知他京中曾娶过妻否，要烦你到西堂与我侄儿说此事，如着未娶，待与他圆成了可好么？&rdo;妙通道：&ldo;这个当得，管取一说就成，且拿了这半扇钿盒去，好做个话柄。&rdo;孺人道：&ldo;说得是。&rdo;走进房里去，取出来交与妙通，妙通袋在袖里了，一径到西堂书房中来。

翰林接着道：&ldo;师父见过家姑了？&rdo;妙通道：&ldo;是见过了。&rdo;翰林道：&ldo;有甚说话？&rdo;妙通道：&ldo;多时不见，闲叙而已。&rdo;翰林道：&ldo;可见我妹子么？&ldo;妙通道：&ldo;方才不曾见，再过会到他房里去。&rdo;翰林道：&ldo;好个精致房，只可惜独自孤守！&rdo;妙通道：&ldo;目下也要说一个人与他了。&rdo;翰杯道：&ldo;起先师父说有头亲事要与小生为媒，是那一家？&rdo;妙通道：&ldo;是有一家，是老身的檀越。小姐子模样尽好，正与相公厮称。只是相公要娶妾。必定有个正夫人了，他家却是不肯做妾的。&rdo;翰林道：&ldo;小生曾有正妻，亡过一年多了。恐怕一时难得门当户对的佳配，所以且说个取妾。若果有好人家象得吾意，自然聘为正室了。&rdo;妙通道：&ldo;你要怎么样的才象得你意？&rdo;翰林把手指着里面道：&ldo;不瞒老师父说，得象这里表妹方妙。&rdo;妙通笑道：&ldo;容貌到也差不多儿。&rdo;翰林道：&ldo;要多少聘财？&rdo;妙通袖里摸出钿盒来，道：&ldo;不须别样聘财，却倒是个难题目。他家有半扇金盒儿，配得上的就嫁他。&rdo;翰林接上手一看，明知是那半扇的底儿，不胜欢喜。故意问道：&ldo;他家要配此盒，必有缘故。师父可晓得备细？&rdo;妙通道：&ldo;当初这家子原是京中住的，有个中表曾结姻盟，各分钿盒一扇为证。若有那扇，便是前缘了。&rdo;翰林道：&ldo;若论钿盒，我也有半扇，只不知可配得着否？&rdo;急在拜匣中取出来，一配，却好是一个盒儿。妙通道：&ldo;果然是一个，亏你还留得在。&rdo;翰林道：&ldo;你且说那半扇，是那一家的？&rdo;妙通道：&ldo;再有那家？怎佯不知，到来哄我！是你的亲亲表妹桂娘子的，难道你到不晓得？&rdo;翰林道：&ldo;我见师父藏头露尾不肯直说出来，所以也做哑妆呆，取笑一回。却又一件，这是家姑从幼许我的，何必今日又要师父多这些宛转？&ldo;妙通道：&ldo;令姑也曾道来，年深月久，只怕相公已曾别娶，就不好意思，所以要老身探问个明白。今相公弦断未续，钿盒现配成双，待老身回复孺人，只须成亲罢了。&rdo;翰林道：&ldo;多谢撮合大恩！只不知几时可以成亲？早得一日也好。&rdo;妙通道：&ldo;你这馋样的新郎！明日是中秋佳节，我撺掇孺人就完成了罢，等甚么日子？&rdo;翰林道：&ldo;多感！多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