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淅淅沥沥的落着细雨,打在树叶上发出‘唦唦唦’的声响,一队人正在树林里快速穿行。
他们都穿着蓑衣,在细雨连绵的森林里一声不发的跑动着,雨水在他们的蓑衣上打横,然后被甩在身后。
一行人最前方的汉子身材最是魁梧,他的脸埋在斗笠下,在这阴沉的天气中看不清晰,可一身彪悍的气质却凸显的很。
他跑在最前方,每一步都迈的极大,有时为了便捷,还会蹬一脚树木接力越过横在身前的树枝。
在他蓑衣的后面背着一把劲弓,一壶箭挂在他右后方,藏在蓑衣下裙里面。
左胯的位置别着一把长刀,为了不影响跑步,跑动中他的左手基本上都按在长刀上,只是甩着右手前行。
奔跑出一段,他的右手忽然举起,后队跟着一个个举起右手,整个队伍的速度慢慢下降,最后停下。
“原地休息一刻钟。”他的声带如同被破坏过,带着难听的摩擦声“豹子领着你的人警戒。”
“领命。”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军士带着九人分在四个方向看守。
那大汉找了一节断了的树干坐下,摘下斗笠,漏出疤痕纵横的一张脸,看起来很是瘆人。
这伤痕并非军中战斗留下,而是他年轻时在家乡饶州城犯事后拜狱卒所赐。
当年他因杀人入狱,坐了三年牢狱,正赶上江万载老将军于宋度宗咸淳九年号召三古家族成年子孙毁家纾难,筹建义军抗元,得到饶州知州唐震支持,江老将军把他从牢里选了出来。
入得老将军的义军中,他的本名也不曾提,因为善于奔跑,众人便给他起了个张快腿的名字,从此以后就这么叫开了。
从普通的军士,到如今的斥候部将,这一路上他都是拼杀出来的,靠的是勇武和拼命,因为脸上的伤痕,使得他威严甚浓,手下军士甚至一些长官都惧怕他。
可众人不知道,杀人前他是只是个普通的腼腆汉子,性子还有些木讷,不善言辞。谁又能想到,如今的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起来,他心中是没什么家国天下,忠义刚烈的,当年杀人,全是因为他家婆娘被做工那家员外调戏,他家婆娘性子刚烈,便自缢了,他一怒杀了那员外。
脸上的伤,是那员外的家人使了银子落下来的,对此他也没什么怨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己杀了人家一条命,几道伤痕不算什么。
不过即便不恨那家人,可他对这世界也没什么留恋的,江老将军把他和一些囚犯领了出来,他虽然感恩,却也只是拼死效力,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
可是那天婺城下听了益王的演讲,他又觉得不同了。
张快腿想着益王的那天演讲,脸上漏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因为疤痕而有些狰狞,晚上见了恐怕能把人吓出尿来。
他便这般笑着吃着饼,心中想着:按照益王的法,我也是英雄嘞。
这想法简单,却是他从不曾想到的,再一想今日出发前与益王的见面,心中更是一热。
在接到益王要见他的通知时,这见惯了生死的大汉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甚至找了张破布把脸蒙上了,就怕这脸吓到益王。
那破布还是在门前被那唤作杨秘书的撕掉的,当场吓得那杨秘书差坐在地上,之后他便见到那杨秘书匆匆进了屋子,当时他便想着:完了,益王怕是见不成了。
自从听了益王的讲话,又开始跟着益王上课,他就觉得益王是了不得的圣人,用他的家乡法:怕是哪位神君降世。
心想着见不成益王,他便不高兴起来,即在他不知是走是留的时候,益王走了出来,见到他非但没有害怕,而是大喊一声‘好汉子’,亲自拉着他的手进了屋子。
“呵呵……”
吃着饼的张快腿突然笑出声来,惊得自己一众兄弟都望向他,随后大家理解的收回目光。
谁不知道张快腿被益王单独面见了,还被益王称了一声真汉子,任谁得了这般夸奖,做梦都会笑吧。
张快腿却全然不管别人怎么想,只是回忆着与益王相见的滴滴,想着益王细细嘱咐的那些诀窍,张快腿不由的心中有是一暖。
自从自家婆子去世,似乎没有人像益王这般跟自己唠叨过了。
“虎子,粮食都藏好了么?”
想到益王的嘱咐,他便想到了隐藏的粮食,不由的又问了一遍。
“藏好了,每隔三里地便有一个藏干粮的地方,兄弟们只要按照记号找,便是散了,在这林子里也不愁吃喝。”
被唤作虎子的军士就在他一侧,立刻回声着。
张快腿头,破锣嗓子道:“都是益王教的办法,怕蒙古鞑子冲进来搜索咱们,要是散了,怕咱们找不到吃的,也怕咱们跟大军断了联系,总不能少了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