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上楼换衣服怎么还没下来啊,他都要饿瘪了。
邓勇军拿着碎了表面的手表往前递了递,明显看到他爸眼睛瞪圆,抽了口凉气。
“这块梅花牌表要二百六十块钱啊,我拿到手后都没舍得带,你小子,才带几天啊,就弄成这样了。”他一把抢了过去,心疼得嘴角都抽抽了。
“我看别人拿了下头孝敬的都往身上戴,踫到你,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好东西全要藏起来,我好心试带两天,遇上这样倒霉的事我也不想的啊。大不了,去他们村里闹一场,反正那几个王八蛋跑不了,勇明都认识。”汪勇军见他老爸心疼表,他反倒不心疼了,无所谓道。
“你要把爸跟那些人比吗,看好吧,蹦跶得越厉害死得越快,我廉洁奉公,一心为民,党会知道我为国家作出的贡献的。”汪国中压低了声音,沉沉道,“还有,那几人,你也不能动。”
“爸,又来,你这龟壳要背到什么时候呀,革委会主任在这个小县城里也能横着走了,没见过象你这样窝囊的。”
“你懂个屁!”汪国中竖起眼睛骂道,“我这叫低调。”他见邓勇军讪讪不说话了,摆弄一下手表,又递了过来,“明后天去陈家巷子找陈二试试,他以前开钟表铺的,应该能修好。还有,你说那姑娘漂亮,那你就正经追求,好好把人家娶回来,以后不许耍流氓。”
“噢。”汪勇军朝邓勇明比个胜利的手势,见他爸起身,忙飞快下地,叠声喊道,“开饭了,开饭了,妈,快下来,吃饭了。”
邓勇明如一只小老鼠般吱溜滑到餐桌边,爬上椅子乖乖等着了。
“勇明啊,多吃点。”汪国中和蔼道,“上了学就没那么多空来大舅家吃饭了。”
“大舅,放假我就来,我家穷死了,什么吃的都没有,还是大舅家好。等以后上初中我就来大舅家住。”
“好,来大舅家住。”汪国中笑道,“多你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笑什么呢。”
一个穿着条的确良碎花裙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荷叶领收腰设计,一步一动间越发显得她身姿楚楚。四十多的年纪看去却如三十出头一般,皮肤娇嫩雪白。
“怎么,穿成这样晚上还要出去?”汪国中问道。
“唉,没办法,不是我们宣传部组织了个什么联谊会,欢迎省城下来纪检部的人嘛,我推脱不成只能去站会了。”瞿良玉嘟嘴道,“还有个我爸的老战友周伯伯,我去看看他,也帮你多说几句好话,明天他们去你们革委会检查,总有你的好处。”
“那晚饭还吃吗?”汪国中心里一喜。
“不吃了,那边有吃的,我怕来不及了。勇明,你多吃点。”瞿良玉说着,已高声唤起司机来了。
“好的,舅妈。”邓勇明眼睛早盯在保姆端上来的糖醋排骨上了。
油灯下,王家珍帮孟向东打包着行李,把两条她带过来的新被子都打包进去,又拿了个新木盆,“向东啊,家里没有搪瓷盆,你用这个先将就一下,等今年年底计算工分,阿姨给你换张工业券,我们也去买个搪瓷盆用。”
“没事,都一样用的。”孟向东点头道。
“还有,我给你新做了双布鞋,你试试大小,大小合适的话,另一双棉鞋也可以上帮子了。”王家珍又拿出一双靛青鞋面的新鞋,放到他脚边给他试。
千层底布鞋,鞋帮子上了两道,结实耐穿,做这种鞋最伤手了。
孟向东高兴换上,走出两步,正正合适,他一激动,喊了声,“妈!”
王家珍听他这一喊,脸一红,眼圈也跟着红了。
孟玉坤坐在炕上,看他俩你慈我孝,不由哈哈笑了,“好,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家珍,你就是向东的亲妈,这孩子从小没妈,以后你就多疼疼他。”
孟向东这一声喊并不冲动,他想过好多回,王家珍待他们爷俩是真好,现在吃饭是热乎的,身上衣裳也周全,睡得盖得暖乎乎满是阳光的味道,对上这一份真情,趁着现在十二岁改了口,真等年纪大了,他倒不好意思喊出来了。
喊出第一声,第二声就顺溜了。
“妈,你腌的那个咸菜给我两罐,我一起带去,给师父尝尝,黄瓜条咸香呢,师父一准喜欢。”
“好好,还有茄子条,也带上一罐,城里还不一定吃得到呢,这可是妈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王家珍红着眼睛笑道。
“向东,等这季粮食打下来,我跟你一起去你师父家走一趟,这份自行车礼实在够重了,你老爸都不知咋还呢。”
“没事,我帮我师父多破几个案子就行了。”孟向东脱下新鞋收好,心思却转到了钱雪身上,这小丫头心思灵敏,是不是下回有棘手的审讯,就拉她过去偷听偷听呀。
“田中华也上初中了,你自行车要不……”
孟玉坤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孟向东打断了,“别,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
“就你傲脾气,随你吧,不过你别跟他打架。”
“他不来招惹我,我肯定不跟他打架。”
言下之意,要是他敢来,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