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道:“母亲,您这里看起来似乎是要有事情要处理。我早上还未用早膳,一身湿衣也很难受,便先和芳菲回去了。”他绝口不提忠义侯夫人要处理的事和冥非有关,说完之后就带着冥非走了。忠义侯夫人不敢阻拦。她此时看冥非就像是在看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一样。而她的默许也让梁钏和梁钲看出些不对劲来。什么情况,母亲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难道不发难责罚了吗?还是说他们误会了什么?可是这地上的碎瓷片是怎么回事,母亲脸上的怒气也不像是作假啊!两人完全迷茫了,但忠义侯夫人却也不给他们弄明白的机会,大手一挥让他们自己回去反省,没事别出院子了。两人想要辩解,可忠义侯夫人充耳不闻,出去赴宴了。梁钏还好,作为一个女子,被家人禁一两天的足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但梁钲是个男子,他觉得母亲此举十分不顾及他的脸面,毕竟当时屋子里还有那么多的下人在呢。下人们该会怎么看他?若是再传了出去,堂堂侯府大公子竟还被母亲呵斥禁足,他还要不要脸面了?因此,他并没有理会忠义侯夫人的禁令,反而还像是证明什么似的阴着脸出了府,当晚都没回来。忠义侯夫人得知后更是气得摔了个青瓷花瓶,觉得大儿子是真的被迷了心智,竟然违背她的话,跟她对着干。当然,别人怎样冥非和梁钰根本懒得管。此时,他们正坐在侯府花园的凉亭里,石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瓜果美酒。皓月当空,烛火微闪。刚下过雨的空气湿润凉爽,清风拂过,让人难得在夏日感受到舒适的温度。周围已经有下人提前撒好了驱蚊虫的药粉,所以十分清静,没有烦人的嗡嗡声。湖中央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咚咚”声,那是鱼儿跃出水面,身体与湖水撞击的声音,十分无规律,但听起来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宁静。梁钰端着酒杯对冥非道:“芳菲,这杯酒我敬你。”多余的感谢的话他不想说,他觉得,这样天大的恩情并不是他简单说几句感谢就能够抵消的。冥非端起酒杯与他轻轻撞了一下。“这是我长大后的第二个愿望,痛快地醉上一场。虽说君子行事应张弛有度,不可贪不可过,但是我真的很高兴。”橘色烛火映在他墨黑的瞳孔里,竟显得他的眼神幽深了几分。青色华袍也被火光染成了墨绿色,使得他整个人都雍容雅致,矜贵高雅。他的唇边带着温宁的笑,从前眉宇间暗藏的忧愁郁志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潇洒与放下。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他很知足,更知道每一天都是上天对自己的馈赠,所以他会好好享受这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人生。这一晚,两人在凉亭里对酒当歌,赏星赏月,酣畅淋漓,无不尽兴。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梁钰在说,冥非在听,但梁钰却很满足。他也真的是更需要一个聆听者。两人一直喝到了后半夜,冥非神色不变,喝酒就像喝水一样。但梁钰已经醉得支撑不住自己了,白皙的脸庞染上了红晕,双眼水雾迷离,看起来莫名让人觉得心底软软的。“芳菲……”他自己挣扎了半天,却没能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只好喘息着声音沙哑地喊着对面的女子,似乎是在寻求帮助,又似乎是有着些别的意味。周边一切都已经变成了无序的重影,他只能看得清女子的样貌。冥非放下酒杯,声音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何事?”“嗯……可不可以帮我一下,扶我起来?”梁钰此时已经没了往日的端方气质,像个寻求糖果的孩子一般,语气里带着些许撒娇。在心里,他把冥非当恩人,当亲人,当友人。她在他沉寂的人生里,如同初升的暖阳般带来希望的光亮,知晓他的喜怒哀愁,悲欢荣辱,与他一起度过极度的痛苦,感受新生。他,很依赖她。“尊中有美酒,胸次无尘事。这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可偏生喝多了让人没了力气,着实让人苦恼。”梁钰微微蹙眉,随即又开怀大笑。冥非尴尬症又犯了。这种时代的人,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干啥都念诗的毛病?不过她倒没看出来酒是什么好东西,只觉得害人。看这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喝完酒之后都快变成潇洒的侠客了。她看了眼庭外,侍竹早已困得不行,靠在侍松的肩膀上睡得香甜,侍松也在闭目养神。算了,她还是自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