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司令部,如果康楚天就在跟前,于向阳一定会二话不说,扑上前去,跟他厮打在一起。虽然他是男的,而且出身于海军陆战队,身手还是有两下子,她自觉不是他的对手,但她已破釜沉舟,顾不了那么多。
坦率地说,这会儿,在内心深处,她连杀他的心都有了。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他的卑劣的行径委实太伤她的心了。幸亏那个狗日的龟缩在司令部,幸亏她随工作组来到了老部队,否则她忍无可忍,真的会实施谋杀。打不过他不要紧,她有枪,可以拔枪相向,用子弹说话,把他给毙了。她虽没有其它的功夫,但从小玩枪,拔枪射击的速度和精确恐怕并不亚于他。她相信,只要她想杀他,就是十个康楚天也休想逃得脱她的枪口。她想,唯有这样,才还有可能出了她心中的那口恶气,解脱她的那股刻骨仇恨。
都怪她自己把康楚天当人看,把自己的一切**一丝不漏地告诉了他。她太天真了,总以为夫妻间不应该互相隐瞒,应当把一切都说出来。没想到,他不仅将她的一片真心当成了驴肝肺,而且变本加厉,朝她的背后捅起了刀子,给她来了这一手,致使酿成如今这一不可收拾的局面。
是她连累了戎建华。是她葬送了自己与他本该拥有的幸福,是她亲手扼杀了这一切。
如果她安分守纪,不去主动招惹他,纠缠他,他本可报考军校,本有一个锦绣的前程。是她意志不坚,水性杨花。如果她坚定不移地爱着他,等他考上军校,她就可以与他名正言顺地相爱,结婚成家。就是他没考上军校,就是他无法提干,只要两人真诚相爱,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完全可以打报告转业,夫唱妇和,跟随他去任何天涯海角。可是这一切,都被她毫不珍惜地抛弃了,破坏了。
“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会议结束后,于向阳失神落魄地走在路上,不觉念出声来。
睹物思人,触景伤情,于向阳面对营区,面对工作大楼、宿舍楼,面对营区外的田野、群山,心潮起伏,百感交集。她连累了戎建华,害苦了戎建华,本就美好的初恋,从此永远只能是个辛酸的记忆了。
她想,她不能再跟康楚天这样的卑鄙阴险的小人生活在一起了,下次回去,她必须面对现实,坚决与他分手了。这念头以前她曾出现过,但顾虑到双方的家庭与彼此的名声,她一直迟疑着。现在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一刻也不愿与这样蛇蝎心肠的小人呆在一起了。
带队首长是她父亲的老部下,与她交情不错,尽管知道命令已经下了,要想更改几乎没有可能,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于向阳就不会轻言放弃。她决定去央求首长收回命令,放过戎建华,让他仍留在部队。实在不行,就作复退处理,别派人押送回家。否则,戎建华的一辈子就将这样地毁了,而她的心灵必将一辈子无法得到安宁。
自然于向阳也清楚,这样做无疑引火烧身,给自己的名誉与前途带来影响。但她已顾不了这许多,她已作好了最坏打算,大不了脱下军装转业。
只要电报一发出,戎建华当天就会收到。蒙在鼓里的他将会无条件地服从命令,日夜兼程,赶回部队。她不敢想象,当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开除军籍,遣送回家,会是一种怎样的反应?他一定会措手不及,震惊万分,肝脏俱裂。想到来部队时,希冀和戎建华重温旧梦的憧憬,于向阳更是心伤。
于向阳不知道,戎建华回到部队后,她该如何去面对他。
一群刚分配下来的男女军校生,有说有笑地从于向阳的身边走过。他们还不知道,最近部队发生了许多始料未及的灰色事件,对部队的建设和声誉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
望着他们朝气蓬勃无忧无虑友好亲近的身影,于向阳忽然想,一些腐化堕落分子,已转业或调离了部队或受到了上级机关的查处,就像韩参谋、廖洁如,就像纪大队长,就像即将就要被开除军籍押送回家的戎建华。眼前的这些军人,等到一年半载后,不知会不会步她以及已被军纪惩罚了的那些人的后尘,重蹈覆辙,再次在感情上出现纠葛或发生其它风流韵事?
从内心深处来讲,于向阳不希望看到这些悲剧重演。
然而,于向阳清楚,良好的愿望往往与现实背道而驰。生活是残酷的。部队不是净土,不是世外桃源,同样存在着生活上和政治上的潜流暗礁。这样的事,注定避免不了,还是会继续发生。男女之情,就像旷原上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连几天,于向阳都在懊丧、自责、担忧中度过。
屈指算来,戎建华该回来了。越临近这一天,于向阳的心里愈是紧张。她既想见到戎建华,但又怕面对他,心里充满了矛盾。
这天傍晚,从营区外散步回来的于向阳刚进大门口,就碰到了原来的室主任。一打听,才知道戎建华已于今天回到了部队。
“你们已找他谈过话了?”当时首长下达命令时,室主任也在场,于是,于向阳也就没转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
“谈过了。”
“他什么反应?”
“当然很痛苦。”室主任不无同情地说:“要知道,这是开除军藉,搁在谁的身上,都会受不了的。”
“他这会儿在哪里?”
“我想,应该在寝室。”
“我去看看他。”
“去吧。”室主任关照道:“向阳,希望你能好好劝劝建华不要背什么思想包袱,部队和地方是一样的,反正在哪里都是工作生活。”
“我知道。”于向阳朝室主任点了点头,便转身去找戎建华。这几天,她望眼欲穿,一直在盼望着能早日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