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淑,你在九泉之下能听得见我说的话吗?你在九泉之上能知道我来看你了吗?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不等我回来,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这样走了?走得那么匆忙?”想到这次来他想劝说善淑回归红尘,接善淑去家乡,给善淑以温暖、关怀与爱情的打算,黎敏更是悲伤,“善淑,你的命真苦啊!”
“善淑,我好悔好悔啊!”黎敏抽搐着身子,悲咽道:“我不该等到今年暑假才来,早知道这样,去年寒假,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耽搁,早点来的。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发生这事,不知道会出现不幸。我好悔,我好恨啊!恨苍天有眼无珠,恨那些泥塑木雕的神像不讲公道,竟让心地善良的你,身世可怜的你,遭遇悲惨的你,这般年轻,这般凄惨,这般无声无息地离去。天地悠悠,人世茫茫,竟容不下你如此一位苦难的人儿。啊,这人间委实太残酷无情了!”
这时,乌云滚滚而来,随着一道闪电掠过,远方的天际辗过一阵闷雷,如注的暴雨便哗哗地下了起来,就象在控诉这人间的不幸,人间的残忍,人间的悲惨。
师姐和法定师父撑着伞,急急地赶来了。
“黎敏,人死不能复生,你应当节哀。”师姐撑着伞替黎敏遮挡着风雨,见他哭得伤心,禁不住也抹起泪来,劝说道:“你对善淑的情谊,如果善淑在地下有知,她也会感到欣慰,感到高兴的,她生前没有白交你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好人。”
法定师父流着泪,也仟悔地说:“黎敏,我对不起善淑,也对不起你。早知道这样,以前我不该那么粗暴地对待你们啊。我有罪,罪不可恕。”
法定师父也许想到了由于她的告密被辞退的聪福,也许想到了由于她的干涉使善淑忧郁成疾的过错,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黎敏没有答理她们,起来默默地拿过扔在一边的挎包,掏出一本杂志,喃喃地说:“善淑,这是我离开小岛前写的小说,是写你和这小岛的,现在已经发表了。你得到这消息,一定也会像我一样感到高兴的。自从你帮助我考上军校,我什么也没有报答过你。现在,就让我把这篇写你的小说权当礼物赠给你吧。”
想到昨天晚上,原本准备去街上购买送给善淑的礼物,不料跟婉君闹了不愉快,致使被抛到脑后的打算,黎敏更是心伤。他一边说,一边撕着,用打火机将纸张点燃,放在善淑坟前。
大海你来自何方
你又去哪里流浪
有谁知道你寂寞
有谁知道你惆怅……
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黎敏仿佛听到了善淑忧伤而压抑的歌声,仿佛看到了善淑微笑的美丽温柔的面容。他抑制不住地再次悲伤地哭着叫道:“善淑……”
回答黎敏的是一阵交炽在一起的淅淅的雨声,沉闷的雷声以及海滩边上的哗哗的涛声……
“黎敏,回去吧,雷雨天,站在山上很危险。”师姐望着像无数个精灵一般刺破雨幕的闪电,不无担心地说。
这些确实是黎敏没有想到的,但对他来说已所谓。善淑已离他而去,如果善淑在那边孤单寂寞,如果老天爷有心让他去陪伴善淑,他愿意一个惊雷下来,让他粉身碎骨。
“黎敏,你这个样子,不但善液在那边见了会不得安宁,在师姐的心里也会很难过。”师姐俯下身去搀扶黎敏,轻声说:“法定师父年纪大了,不能淋雨着凉,希望你能体谅她,听师姐的,回去吧。”
师姐说得没错,法定师父已年老体衰,弱不禁风。自己被雷劈了,烧了,在所不惜,但会连累她们。他如若不回去,相信她们一定会一直陪在这里。
黎敏只得含泪答应师姐。
雨下得更大了,雷响得更加震耳欲聋,仿佛善淑看到他就要离去,再也见不到他,正在呼天喊地地嚎啕大哭。
“善淑,请放心,我一定会再来看你。”黎敏忍不住留住脚步,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善淑的坟墓,哽咽着说。
说来也奇怪,黎敏说过以后,尽管雨仍如注般地下着,但雷声骤停。整个小岛,除了沙沙的风雨声,以及浪涛撞击礁石的轰鸣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晚上,昏黄的狐灯下,黎敏木然地坐在客房里。
师姐捧着一条辫子,推门走了进来。
“黎敏,这是善淑生前留下的辫子,原来她要我在你去军校时交给你,可是,自从和你在围墙边见过面后,你一直没再出来,因此直到你离开小岛,我还没找到机会交给你。我一直替善淑好好保存着,惦念着这件事,期待着等你回来的那一天交给你。现在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拿去吧,善淑对你也是有情有义的,否则她也不会想到赠头发给你。”
黎敏站起身来,从师姐手中庄重地捧过辫子,深情地抚摸了一下,紧紧地贴在胸口上。
“师姐,由于来得匆忙,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相赠。这是我发表小说的那本杂志,你收下权当留个纪念吧。”
“谢谢,我会好好拜读,好好保存的。”师姐拿过杂志,翻了一下,说:“明天你非走不可吗?就不能在岛上再住几天吗?”
“不能了,来时我曾跟船老天约好,明天来接我,不然会没船的。师姐,我走后,请你能好好照看善淑的坟墓,逢年过节时能替我去她那儿看看,上上香,等我军校毕业后,我想把善淑的坟墓迁往我的家乡安葬。”
师姐点点头说:“你放心好了,我会照你说的那样去做的,我和善淑师姐妹一场,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黎敏动情地望着师姐,感激地说:“师姐,谢谢你保存了善淑的辫子,谢谢你把它交给我,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师姐望着黎敏,眼眶湿湿的,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山岗上的松涛声一阵阵传来,如泣如诉,和着从法定师父房里传出的一直未间歇的梆梆的木鱼声,在这小岛的夜空里凄凉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