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了,我今晚就回去。&rdo;竺连城淡淡的说。&ldo;师伯!&rdo;小源脱口而出,几乎是本能地叫住他,真的喊出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有人都在看她。她不想让他走,她有话对他说,她想告诉他一切!可她……还是不做不到!话都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来。&ldo;师父……并没教我们功夫。&rdo;她有些烦乱地随便找了个理由。竺连城笑着点了点头,&ldo;我知道了。如果你想学,就来竹海吧。&rdo;她抬起眼看他……他能信任吗?她直觉他可以!他的眼,他的强……他的一切让她焦灼的灵魂仿佛看到了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一个人担负着沉重的秘密真是太苦太苦!可是……她该冒这个险吗?她能冒这个险吗?&ldo;好!我会去!&rdo;她定定地看他。竹海……葬着她父母尸骨的地方!竺连城皱起眉,这个小姑娘的眼睛告诉他,她需要他的帮助!她好象有话却说不出口……她苦苦忍耐的表情揉疼了他的心!32.莲花之苞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小源再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窗口映入微薄的月光和檐下的灯笼光亮。应该还不太晚,她还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喧闹,是没有走的客人吧。她缓慢的起身,刚醒来又或者失了些血,身子软绵绵的。下床时她无心一撑床沿,胳膊上的伤口一阵疼痛,她抬起手,皱起眉。竺师伯……已经回去了吧?他应该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有人莽撞地推开了房门,嘴里抱怨着:&ldo;怎么这么黑啊!&rdo;她闻见微微的酒气,就算不看也知道是元勋。他从亮的地方来,进了房间自然眼里一片昏暗,他摸索着走进来,眯着眼看床上模糊的影子:&ldo;是小源吗?醒啦?&rdo;&ldo;嗯。&rdo;小源点了点头,&ldo;你又喝酒了。&rdo;&ldo;真要命!&rdo;他乒乒乓乓地把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咒骂着开始点灯,&ldo;裴家的丫鬟都去招呼客人了,连个专门照顾你的都没有!&rdo;小源冷冷挑了下嘴角,因为她不是贵客么。橘黄的烛火照亮整个房间时,显得非常温暖,她看清了元勋拿来的东西,一个食盒。元勋扔下火石,把灯挪到她的床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ldo;裴师兄忙着送客和照顾菊源根本顾不上别的事,伊师兄成都的铺子出了点问题也走了,连个想着小源的人都没有了,要不是我想着你一天没吃饭,你真该饿肚子了。&rdo;人也坐到床边,粗手笨脚的打开食盒,&ldo;你爱吃蔬菜,我拿的都是素的。咦?&rdo;他瞪大眼翻得碗碟一片响,&ldo;饭呢?&rdo;懊恼地抬起头,&ldo;我忘了拿米饭,我这就去拿!&rdo;小源拉住他,摇了摇头,&ldo;我不饿,这些就够了。&rdo;&ldo;嗯,我喂你,你先吃哪个菜?&rdo;她的右胳膊受了伤,拿不了筷子。小源借着烛光看他,他正尽最大的小心喂她吃菜,每一筷子都夹了很多,汁水滴在她衣服上,气得他自己直跳脚。十年了,被他这样粗枝大叶的照顾着已经十年了。她一直习以为常,总觉得是她为他操心。这个受了伤,浑身酸痛,肚子空空的夜晚……只有他,想着她,惦着她。她鼻子一酸,扑进他的怀里,低低的哭泣起来。元勋惊叫着努力端平盘子,不让菜汤洒出来,声音都是颤抖的:&ldo;很疼吗?小源?是不是很疼啊?!要不要我去找裴师兄?&rdo;小源使劲摇头,&ldo;不要去找他!我哭一下就好了……就好了。&rdo;元勋走后她还是不想睡,大概是白天睡的太多了。远处的人声渐渐低下去,连她房前下人们走动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一个身影从她窗前走过,在她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敲了下门。小源拉高被子把自己遮挡严实才说了声:&ldo;进来。&rdo;来的居然是南宫展,他一进门就微微愣了愣,小源被他的神色弄点有点局促,此刻她正披散头发斜靠在床头,在一个陌生男人眼中不够庄重吧?&ldo;有事?&rdo;她漠然看着他。他微微一震,回了神,又露出他优雅的微笑了。&ldo;没事,就是来看看你。&rdo;她没说话,就是来看看她?她不信。&ldo;送你这个。&rdo;他从身后拿出几个莲花的花苞,带着长长的茎子,&ldo;其实莲花的香味很好闻。&rdo;小源敷衍地挑了挑嘴角:&ldo;谢谢。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晚了。&rdo;她不冷不热的说。南宫展点了下头,&ldo;我帮你插好就走。&rdo;小源看着南宫展插在花瓶里的莲花苞,比别的花苞都大,从尖到底粉色逐渐减淡倒也雅致。她冷冷一笑,南宫展到底是名门公子,很知道&ldo;度&rdo;在哪儿,没多话,没多表示,灌了水插了花利落地走了,不讨人厌。&ldo;还没睡?&rdo;因为她的门没栓,来的人基本都是直出直进。慕容孝并没急着进来,斜靠在门框上含笑看她,&ldo;美人就是应该在灯下看的。&rdo;她向床里侧过脸不想理会他,因为从小认识,她并不真生他的气,他本来就是这么个不拘小节疯疯癫癫的个性!他直直走过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坐在她的床沿上,&ldo;给你这个。&rdo;他把一包东西塞进她没受伤的左手。她不怎么感兴趣地回过头来看一眼,是一包梅子……她的眼一潮,居然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他还记得?&ldo;无聊的时候就吃它吧,很好吃,以前……&rdo;他眼神飘忽,&ldo;有个女孩说梅子里就这种好吃。&rdo;她攥紧了手心里的纸包……心却说不出什么感受了。明知他这番话说的不是她李源儿,还是被他那柔情的脸色触动了心里的某一处。他走了以后,她扶着桌子和墙走到门口,刚想把门栓住,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挡住,她默默地站在门里,他也没有继续推门进来。他……不是在照顾萧菊源吗?怎么会有心思来看她?&ldo;萧菊源好些了吗?&rdo;她有些讥诮地问。裴钧武半晌才轻轻地说了声:&ldo;好些了,已经睡了。&rdo;她睡了他才腾出心思来看她?!她猛地把门关上,重重落栓,&ldo;你走!我不用你来看!&rdo;&ldo;小源!&rdo;他无奈地叫了一声,&ldo;药得换!&rdo;&ldo;你走!没人管我也不会死的!你走!&rdo;他又半天没说话,终于悄无声息的走了。她蹒跚着走回床,每次她让他走,他都走了!她看着高高茎上的莲花苞笑了,恨他?怨他?瞧不起他?她早该在这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离去中麻木了。可是……为什么嘴里却会因为微笑而泛苦呢?她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空洞地望着花苞……睡得有些头疼,因为姿势不好,肩膀和腿都有些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睡着了。她无心无绪地睁开眼,呆住了……那些花苞都绽放成素淡雅丽的莲花,大如孩面。清新的香味扑入她的感官,让她沉重的心都被这一阵属于早晨的香味鼓舞了。好美!真的好美!元勋来接她到厅里吃早饭,进了房间也对这盛放的荷花赞叹了好一会儿,问清了是南宫展送的,还摇头佩服地说:&ldo;到底是中原的男人会哄人!&rdo;他们去的有些晚,早饭已经开始了。裴福充和桂大通照例在上首不怎么斯文的吃着。裴钧武正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萧菊源碗里,抬头看见他们,平淡如昔的笑了笑。南宫展坐在萧菊源的另一边,慕容孝坐在她对面,竟然都没有看过来,比起昨天晚上,冷淡的都不像是同一个人。小源坐在椅子里,淡淡地看着他们。萧菊源撅着嘴,撒娇地说:&ldo;武哥,我吃不下。&rdo;裴钧武看了她一眼,&ldo;不吃怎么行?&rdo;南宫展不失时机地插话说:&ldo;吃不下硬吃更不好,她不想吃就算了。&rdo;裴钧武没吭声。萧菊源用眼角瞟了他一下,侧过脸可爱地对着南宫展笑,&ldo;南宫大哥,你送我的莲花苞居然开出了特别美的花,我醒过来惊喜了好一下呢。&rdo;小源的身体一僵,元勋张了张嘴想说话,被她看了眼,摇摇头,只好撇了下嘴大口喝粥。南宫展双眼深深地看着她,&ldo;你喜欢……就好。&rdo;&ldo;喜欢。&rdo;萧菊源又向慕容孝微笑了,&ldo;慕容哥哥送我的梅子我更喜欢呢。&rdo;慕容孝哈哈大笑,坦然自若,看都没看小源一眼,&ldo;你从小就爱吃这种梅子,我一直记在心上。&rdo;小源微笑着喝粥,手却微微颤抖了。真傻,她真傻!比起萧菊源手里的萧家宝藏,她又算什么呢?他们在她面前故意忽视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伤害到她。她……只是个没钱没势的小孤女,萧菊源,却是名动江湖,富可敌国的大美人。比不了,比不了。她喝着粥差点笑出声,害得元勋诧异地看了她老半天,&ldo;小源,有什么高兴的事吗?&rdo;他小声的问,一桌子吃饭的人估计都听见了,毕竟他们都是高手,耳力不凡,却没一个人往这边看。&ldo;没有,只是随便笑一笑。&rdo;33.心之所向裴家的后花园建得真算匠心独具,竟然把一处崖壁包揽其中,坐在崖边的石椅上眺望远处,蜿蜒的嘉陵江水闪着漾漾粼光,绿油油的大地一片生机,心情也跟着开阔了。天和地,都这么广袤高远,人……实在太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