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嬷嬷侍弄不住七娘这个人,手忙脚乱滚做一团,一时间个个都灰头土脸的。
围观的小娘仆妇们也跟着惊心动魄了一糟,先是唇亡齿寒替七娘捏把汗,有些知道崔嬷嬷厉害的都想着七娘便是不死也是要吓破胆子了。
谁知道这小娘不但不求饶,反而转身拿自己身边人出气,待心腹仆从竟然这样狠辣,如今连脸面也是顾不上了,巴掌拳脚都上了,这样没有规矩的小娘大抵也只在市井街巷中有所耳闻。
想到此念不由的将目光投向两个跪了半晌又捱了小主人打的冬青和苏雪,都是一副屈从的样子,可见七娘平日里也苛待丫头的,跟着这样的小娘也是心酸难言。
这崔嬷嬷如今教训一下也是合该她,刚想到此处就见七娘和几个嬷嬷扭打成一团的样子,对七娘有不屑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自然也有人心里暗暗称快的,这些嬷嬷们素日里都何等嚣张,那里吃过这样的亏?
围观的人倒是乐得如此,有人做了出头鸟她们日后便安稳了。
原本看笑话的众人此时都觉得痛快起来,一场惊悚的杀鸡儆猴戏,翻转的如此之快,情势急转直下陡然就成了都亭驿西不能外传的闹剧了。
几个小黄门被叫来逮住七娘,七娘一看不对翻身起来,向着老嬷嬷身上踹了一脚大声说道:“谁敢动我!”
七娘的这一声喊的果敢清脆,生生的镇住了众人,她掸掸身上的尘土款款的立于院落正中说道:“这是甚阵势?拿了我去作甚?”
众人一愣,小黄门一愣,崔嬷嬷一怒,是众人不敢真拿她怎样,不过是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
可是她这样嚣张,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明着收拾她,还不能暗地给她使坏?
日子还长着,谁拿住了谁那都是未知数儿。
崔嬷嬷见七娘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梳光洁的额头抖了抖,枯树皮一样的手在袖子里将自己掐出了血,上前一步说道:“高家慕婉,你可知道这都亭驿西的规矩?”
“不知道。”七娘回答道,她看见崔嬷嬷那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却心中没有了恐惧,人若是不畏惧死,旁人便吓唬不了她了。
这崔嬷嬷到底是宫里头出来的,很是沉得住气,笑着向前走了一步道:“不知道规矩也罢,只是高家慕婉这半天却是去了哪里?”
七娘笑了,这个问题是能难倒她的?
“回崔嬷嬷,我自幼被送入九华山侍奉佛祖。既然来到了这京里自然是先要去相国寺上香礼佛。不知道阿婉哪里做的不妥当了?”七娘说完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丽娘身边的连翘,连翘生的娇俏,人又心眼多,被七娘这样一看不由得将头低下去,缓缓的移了移步子,想要将自己藏在丽娘身后。
七娘满意的把目光收回,朗声问道:“嬷嬷觉得七娘拜佛祖烧香是不敬不规矩的事儿要惩戒的,那七娘便任由嬷嬷处置。”说完七娘自己跪在地下,夜风吹过都亭驿西,众人不由得都沉默了。
崔嬷嬷语塞了,高家七娘敢这样理直气壮,自然是真的去过了,众人都不知道高慕婉的事儿,她作为宫中资历最老的嬷嬷自然是知道了。
只是如今闹了这样大的场面,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妹妹既是诚心礼佛嬷嬷不如网开一面饶了她这一会,我祖母常说我佛慈悲,妹妹年纪小性子乖张一些也是难免的。嬷嬷们打也打了,就算是惩罚过了。今日已晚,不如让众人都散去了吧!”一个穿着红衣看着年岁比七娘略大些的小娘子忙站出来圆话儿。
崔嬷嬷何曾这样扫过面子?
彼时她静默无语,慢慢的走到七娘面前,清冷的一张脸如一个木呆的死人一般,忽然笑了起来说道:“高氏慕婉怎地不早说,既然是礼佛便罢了。”
说完转过身来对着众人就是一福,说道:“今日惊着各位小娘了,都散了,老奴这里告罪了。”
闻风赶来的小黄门一愣,慢慢的退了出去,都亭驿西西侧门吱呀一声重重的合上了。
各家娇娇的小娘们早已经站的乏了,此时崔嬷嬷一声吩咐不由得都扶着丫头嬷嬷去休息了。
七娘自己缓缓的站起来,冰冷的石板地,跪下真不是一个件好事情。
崔嬷嬷在夜色里冷冷的看着七娘幽幽的说道:“高七娘好本事,竟让老奴长了大见识了。只是你这样自会前程皇后娘娘可知道?”
崔嬷嬷说完这番话甩了一下衣袖,转身进去了。
“半夏,扶你姐姐她们进去!”半夏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呆了,七娘叫她她才趔趔趄趄的去扶人。
七娘冷漠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打了的苏雪和冬青,大步流星的自己到房里去了,她的心中翻江倒海。
两人回到房内,半夏将门拴上了,这才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阿婉这是唱的哪出戏?也让奴婢们知道知道,整日这般,奴婢的心都碎了。”
冬青微微低着头捂着脸,她见过的七娘或温和或冷清或古怪,从来都不是今天这样狠辣,从前连句狠话也不曾对着她们说过的,今日竟然下的了这样的狠手。
“哭甚!快去给她们看脸!”七娘将声音压低,她知道她隔壁就住着方才出来替自己讲话给崔嬷嬷台阶下的红衣小娘子,此时若是依了半夏,那她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苏雪冬青二人早已经自己打了水,并用井水沾了帕子来敷脸,苏雪一边捂着脸一边对着半夏说道:“姑娘整日跟着阿婉,竟然连这事儿也看不穿?”
“看穿甚?”半夏问道。
“当日离开高家之前老夫人是如何教训阿婉的?老夫人那样教训阿婉为的就是让她心里有了忌惮。阿婉今日这样做也是为了来日不连累咱们做打算,只是这样未免太过冒险了。一个小娘名声何等重要,她便这样轻易的葬送了。”苏雪说着扶起跪在地上的半夏,微微的叹了口气。
“日后不管何人问起都不许说我的好,其中的分寸想来你们自然是能把握的。我今日乏了,冬青那里有药,你们今日捱了我的打,为的是将来不受我的牵连,我的这份心思苏雪既然知道了便好生安抚她二人吧!”七娘自己洗漱了一番,入京就带了她们三人,如今伤的伤,哭的哭,她心中不忍便自己和衣躺下了,思绪万千,她今日动手打人了,打的还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