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兽的尸体散落在各处,被冷风一冻,成了遍地混乱不堪的肉块,就在姬麒脚下,一个女人半躬着身子,保护着怀中包裹的襁褓中婴儿,那母亲保持着爬向外面求生的姿势,被冻化在冰雪之中。
只是一瞬之间,满城尽毁,触目惊心。
直面这惨状时,无人敢说一言,风声呼啸,唯恐惊醒一地怨灵。
姬麒静静地望着白石浮云,冷风吹乱发髻,几束长发吹散,拂过脸颊,片刻之后,身着战甲的姬王在禁军前,向着白石浮云单膝一跪,大夏龙雀插在身旁冻土之中,发出沉闷声响,姬麒一手放在心口,&ldo;姬麒在此起誓,一定抚慰亡灵,令白石浮云重现辉煌。&rdo;
轩辕昶无声地按着他肩膀,反手将他拽了起来。
李恺冷冷一笑,姬麒向着禁军一挥手,&ldo;悄然前行,不可惊扰亡灵。&rdo;
&ldo;进城?&rdo;李恺道。
&ldo;进城!&rdo;姬麒回头看着李恺,冷风将原本白皙的皮肤吹的晶莹剔透,让这本来眉眼如画的少年将领莫名生出些生人勿近地锋利寒气。
&ldo;在查出白石浮云为何一夜尽毁之前,谁敢不听我号令,就地处死!&rdo;姬麒冷冷道,随即跨过那对母子尸体,大步走入毁塌的城门。
轩辕昶与他走入内城,街道上几无落脚之地,遍地砖石,尸体,整座城死一样的静。
&ldo;你不怕城中生事?应该让他们等在城外。&rdo;
&ldo;他们?&rdo;姬麒冷笑一声,&ldo;他们是来杀我的,顺便为白石浮云出力罢了,这些人死活,与我何干?&rdo;
轩辕昶皱了皱眉,这不是姬麒作风,然而他十分敏锐地发觉,他在生气,握着大夏龙雀的手微微颤抖,每走一步,眼神便冷一分,直至李恺率人追上来时,姬王眼神森冷,犹如看着一群死人。
&ldo;稳住些,&rdo;轩辕昶小声道,&ldo;我知道,你见不得这些。&rdo;
&ldo;若是,&rdo;姬麒喉间滚了滚,声音有些哽咽,&ldo;若是愤怒弥勒现身那晚,凤启歌不优柔寡断,一鼓作气杀了盘辜与七尊,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南魔兽潮的事,他也从来不管不问……&rdo;
&ldo;若是李恺不分轻重缓急,在这里对我动手,我就带着他的首级杀回凤城去!&rdo;姬麒牙关咬紧,俯身将横在街上的一具白发老人尸体扶正,白石浮云中心长街是个十分明显的上坡,从山脚迂回至山颠,通向山顶一座供奉蚩尤的大殿。
&ldo;你怀疑这事与盘王有关?&rdo;
&ldo;盘王,凤帝,也许……&rdo;姬麒一愣,&ldo;我倒是忘了李炎。&rdo;
&ldo;那晚从浮梁坊寻回李炎尸体,五神失踪,后来传闻紫薇星便不见了……&rdo;
那晚九天神龙险些被封印入地底,至今心有余悸,天地浩大,五神主宰西方神界,他们联合起来,魔祖齐出也不一定能与之抗衡,另则,但凡轩辕帝,凤帝,魔祖这样身份的人与之明抗,就是中原神族与西方开战的一声震响。
&ldo;若是,凤帝想要用五神来对付你……&rdo;
姬麒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恺与身后浩浩荡荡的禁军,眯了眯眼,杀气骤现,片刻,姬麒笑了笑,&ldo;即便是先帝,也不会和外神勾结,凤帝傲骨,我还是懂得。&rdo;
李恺无声地看着他。
&ldo;我死在这里,凤帝也就完了,是不是,李将军?&rdo;
李恺侧过头,避开他的眼睛。
越往上走,寒风越大,整座山体崩塌,道路越发不好走,那些人死相愈发惨烈,几乎看不到完整的尸体,李恺不再言语,唯有铠甲碰在山石和坚硬的尸体上砰砰作响。
那座白色的蚩尤大殿立在山颠,绝境高处,俯瞰芸芸众生,大殿塌了半边,石柱旁蜷缩着无数尸体,他们紧紧抱在一处,轩辕昶闭了闭眼,&ldo;蚩尤显灵,护佑这些人,这些人怕躲过雷劫,被困在山上,活活冻死的。&rdo;
&ldo;冻死,饿死,&rdo;姬麒俯下身来将一人绝望地望着天空的眼睛抚合,&ldo;若是凤城有所动作,说不定就能活下来,昔日都道先帝昏晕,南魔兽潮频发,也只有先帝的英招兽尽快送去金银。&rdo;
&ldo;我还记得你在喜安路上说过的话,&rdo;姬麒向后一挥手,李恺等人停了下来,姬麒道,&ldo;你们在这里等着。&rdo;
&ldo;记得什么话?&rdo;
姬麒与轩辕昶避开李恺,十二分警惕地进入蚩尤殿。
&ldo;记得你雄心勃勃,为我指点江山。&rdo;
蚩尤殿里供奉的巨大蚩尤像屹立不倒,殿内挤在一处死去的人更多,蚩尤怒目,望着坍塌的神殿和尸体。
姬麒合十拜过,&ldo;曾答应寻回蚩尤金骨,先帝涅槃那日后一直没有眉目,愧对魔祖。&rdo;
轩辕昶身着金色铠甲,轩辕剑寒光四溢,脚步声回声四荡,静地有些诡异。
&ldo;姬麒,&rdo;两人背靠对方,警惕地盯着大殿,轩辕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ldo;感觉到了吗。&rdo;
&ldo;肖小鼠辈,&rdo;姬麒冷喝一声,与轩辕昶手掌一握,借力跃向上方,踩着供桌再次一跳,凌空翻身,站在蚩尤像之上!
大殿中一切魑魅魍魉尽收眼底,姬麒横刀指向一具尸体,&ldo;出来!&rdo;
那具尸体混在尸堆中普通至极,站在高处却一眼能看出衣饰有异,李炎手脚扭曲,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