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正芳的话音未落,调皮骡子王大发就挺身而起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哭得红红的,但神态仍然十分矜持,不愿意叫人看出他是很悲伤的样子
&ot;要诉苦,我的苦比谁也不算少;要讲地主的反攻倒算,我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ot;他竭力使自己的发言,保持着平静的语调&ot;我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卖到别人家里,刚脱了开裆裤就给地主放猪你们再苦,恐怕还是跟爹娘一块睡觉的吧糠糠菜莱总还有得吃吧,我呢,大冬天,冻得我和猪块睡觉,饿得我从石槽里抓猪食吃……&ot;他倔强地把头一摆,&ot;这全不说再说,你们再苦,总是有父母的吧,受了冤屈,总是可以找父母去哭一场吧,我呢,直到八路军来了,父母才把我找回以后国民党又来了,就因为分了几亩地,狗地主把我父亲捆上,从高房上往下面摔,一次不行,两次,三次,直到把我父亲摔得七窍出血……狗地主说:&39;这就叫彻底大翻身!&39;……&ot;他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终于没掉下一滴眼相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ot;今天我不想多谈这一方向的问题我想谈的主要是我自己的检讨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全国解放,蒋介石王八蛋逃到台湾,我就对形势的认识发生了错误我觉得反动派的八百万军队全消灭了,他们再成不了大气候了人民的江山已经坐牢稳了,我可以歇歇气去鼓捣鼓捣我那个穷家了可我就没有想到,天底下还有受苦的人们,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人受苦特别是还有帝国主义、反动派兴妖作乱,时时刻刻都想推翻我们,让我们把吐出来的苦水再喝进去现在想起来,我完全不符合革命战土的水平!我觉得我对不起党,对不起祖国人民,也对不起这些被杀害的朝鲜人,对不起那个朝鲜大嫂,更对不起埋在大坑里的50多个四岁的孩子……&ot;
说到这里,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抱着枪,坐在背包上,哭了
这时,只听后面&ot;噗咚&ot;一声,一个战士歪倒在地了,接着几个人围上去喊:
&ot;刘大顺!刘大顺!&ot;
&ot;他怎么啦?&ot;郭祥忙问
&ot;他晕倒了!&ot;六班长一面把刘大顺托在肘弯里,一面回答
郭祥抢过去一看,只见刘大顺满脸泪痕,脸色煞白他急忙招呼卫生员打针,六班长摇摇头说:
&ot;不要紧,他这人有个气迷心症,呆一会儿就过来了&ot;
讨论会行将结束,周仆正准备给战士们讲讲话,这时,只听树林外传来一阵急雨般的踏踏的马蹄声他往林外一看,只见两个骑兵通讯员带着他的枣红马飞奔而来,到了面前,跳下马打了个敬礼
&ot;报告政委,团长说有紧急任务,请你马上回去越快越好诉苦教育也马上停止进行,叫部队赶快准备干粮&ot;
周仆点点头,立即翻身上马,随着通讯员,向团部驰去
雪在不停地飘落着,越下越大了鹅毛般的雪片,顷刻间已经盖住了森林,盖住了山峦,也盖住了还在冒烟的灰烬,和那一处处被残害者的新坟白雪呵,飘扬的白雪你是惯于用你那单纯美丽的颜色,来掩饰这人间的一切的;纵然你暂时遮掩住这块土地上的斑斑血迹,但是你怎能掩盖住人民心头的伤痛,平息人们燃烧的仇恨呢!医治这伤痛的,平息这怒火的,在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这就是这伤痛和仇恨制造者的血……
第八章闸门(一)
周仆飞马赶回团部,在山沟沟门的家茅屋前翻身下马
他一面扑打着雪花,朝屋里一望,只见邓军正迎着门口的光亮,伏在炕上看地图呢他手里拿着一根火柴棒,在地图上聚精会神地量着直到周仆走到门口,开始脱鞋,他才抬起头来,把火柴棒往地图上一丢,说:
&ot;哎呀,老周你跑到哪里去啦?&ot;
他没等周仆回答,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电报,说:
&ot;快瞧瞧吧大买卖来啰!&ot;
周仆接过来,坐下一看,这是一封志司转发军委的特急电报:
&ot;庆祝你们歼灭伪一军团主力的大胜利
这一胜利,已经造成战役迂回的有利条件望我左翼第五军迅速迂回缚龙里一带,第四军迂回肃川、顺川一带,坚决截断美二师、二十五师及骑一师自价川至平壤的逃路以上部队应该不怕一切疲劳,排除万难,勇猛前进&ot;
周仆一连读了几遍,一时挺挺腰板,咳嗽几声,一时又摘下帽子,搔搔头发他的头发上冒着热气,脸色红彤彤的显得格外兴奋
&ot;能轮上咱们团吗?&ot;他问
&ot;这你就不用操心啰!&ot;邓军冲他一笑,&ot;咱们团的前卫&ot;
&ot;是你争取的吧?&ot;
&ot;当然&ot;邓军又笑了一笑,&ot;不过,命令很严,限我们明天早晨八点以前必须赶到&ot;
&ot;这缚龙里到底有多远哪?&ot;周仆一边问,一边伏下身子望着地图
邓军拾起火柴棒,指指德川,然后顺着大同江弯弯曲曲的黑线,一直指到价川下面的缚龙里说:
&ot;我量了好几遍了,140多里,不会再少,&ot;
&ot;敌人离缚龙里呢?&ot;
&ot;比我们近多了,最多50多里&ot;
&ot;唔,这就是说,我们在远两倍的路程上,用两条腿同摩托车赛跑&ot;
&ot;对啰&ot;
周仆沉吟了片刻,说:
&ot;你看能不能提前出发?&ot;
&ot;你说是白天出发吗?&ot;邓军抬起头问
周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