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她汗水涟涟的额头,凝视她干燥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凝视她被泪水洗过的黑蓝眼珠。
我轻轻说:“主已听见。”
费伦妮好像虚脱一样,瘫在椅子上。
她控制不住似的,眼泪不要钱地流下来,她拿手臂遮住眼睛,嘴里喃喃,似乎在说着什么,我没有去探查,她在和上帝交流。这不是我能侵犯的领域。
“谢谢你,Viper。”她对我说。
“压在心里很久的事,终于说了出来――感觉身上连灰尘都轻了很多。”
“我真是一个幸运的人,能遇见你们。”
“已经向主告解,我想我有必要和你坦诚我的所作所为。”她疲惫地说,整个人都懒散地不成样,“你想听么?听我给你说一遍事情的全貌――也算是成全我。”
我拉拉兜帽,开口道:“你请说。”
费伦妮点了一支烟,她也是喜欢抽烟的。她深吸了一口香烟,就开始回忆了。
“应该是53……不,52年遇见的你――我知道你不是风,但是那天的我看不得任何一个人蜷缩在我的酒馆门口――那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发痛。”
“于是我邀请你进了酒馆。”她磕了磕烟灰。
“在那之后我对你并没有印象了,只是一年里你会来喝几次啤酒――当然你的酒量令我惊讶。”
听到这一段,我有些臊红了脸。我也记得那段时间,我总是寻空去酒馆坐坐,每次都只点一杯麦酒,但是并不喝――有次不得已喝了一杯,我整个人就晕晕呼呼的了。为此被嘲笑好久。
“然后又一年――你和我说你做了小生意,觉得巴勒莫城中心的房价太贵,或租或买都不划算,也不如我这里来的方便,就想要在我这儿长期租一间客房。说起来,我的房子可的确算是城中心最便宜的房间啦。”
当然便宜了――15平的房间也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壁橱而已。
“于是我同意了。”
“第三年初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你是杀手。只给了我一天考虑的时间――要么答应,我可以救我的爸爸;要么拒绝,他们会把我的爸爸送回来――是要我看着他死。痨病这种东西,没钱怎么治呢?我那么穷,只有一家乱糟糟的小酒馆,我怎么才能救我的爸爸呢?我就想:我为什么不答应呢?当时的我被经济问题搞得几乎崩溃,我不要我的爸爸就这样去世,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最坏的结果不是出卖良心,而是我的爸爸即将死去。既然可以用良心换来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去做。我换来了一个可能性――我觉得值。”
“那么就做吧。我这样想。”
“然后你就知道了。我出卖了你。你对我毫不设防――他们让我来办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疑虑――你凭什么和我讲你的行踪呢?杀手难道不都注重保密?他们说:不会有事,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果真没有任何难度――我真不可思议你居然会这么毫无戒心。”
“我这样利用了你,真是十分抱歉。但是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仍然会做同样的选择,在我看来,爸爸比谁都重要。”
她这样说,短短几段话,囊括了我和她相处的四年,轻飘飘地像是要飞上天空。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恨她,却又怜她,这样的情感,几乎让我精神分裂。
我的头隐隐作痛。
“做了这种事,我不要求你的原谅。”她突然又开口了。
“但是我想我能够补偿你的。”
我听了一怔。补偿我么?补偿什么呢?费伦妮能拿什么来补偿呢?
“埃维雷特的人虽然没有进我的酒馆,但是他们划了一个更大的圆圈,封锁了逃离的所有道路――这是瓮中捉鳖。”
“你知道么?其中就有几个人物――我想你也是不愿意招惹的。兰诺·卡修卡兹和蒙里德·埃维雷特。”
她认真地看着我:“你觉得你能逃得出去么?”
“你看,”她从抽屉里拿出两只信号弹,“这两只信号弹,一蓝一红。引爆蓝的,说明你们两个已经被我迷晕,他们可以安全过来领走你们;引爆红的,说明事情有变,包围圈会更加严密,不顾及暴露的可能性大肆抓捕你。可以说一旦我引爆了红色的信号弹,Viper,你就插翅难逃啦。”费伦妮居然还好心情地看我笑话。
我并不在乎来抓捕我的人多人少的问题,只要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所有人都不在话下,但是我如今的控制范围只有方圆百米,按照费伦妮的说法,他们围的圈子肯定是大于百米的范围的――因为我在这百米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肯定是已经死去的医生透露的情报,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攸关性命的情报――这不是找死?
这有点难办,更何况还有那两个人物――兰诺·卡修卡兹和蒙里德·埃维雷特,这是埃维雷特里的老牌大将,能量运用纯熟――正面战场上我能对上一个,二个就太勉强了。
这么说来,埃维雷特把我逃跑和硬拼的两条路子都已经堵上了――他们对我的了解让我惊讶。我想我要感谢天国里的死鬼医生。
如果盟友先生能清醒就好了,我们联手,冲出去的把握提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