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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紫鹃张了张嘴，想要再辩解，却又知道以黛玉之言，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心中满是感伤，只得哀哀叹息一声，将唇边的话咽住了。

黛玉也不愿再多说，回身看向凤姐儿，淡声道：&ldo;好姐姐，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劳烦你今儿个便派人，将紫鹃送过去吧。&rdo;

凤姐儿心里满是疑问，却也并不追问，只依言点头：&ldo;行了，我明白了，紫鹃，你回房收拾好东西，待会儿我让平儿送你过去。&rdo;

紫鹃默然无言，含泪抬头，看着容色绝然的黛玉，目光中流露出几许不舍，几许怅然，却也隐约含着一抹梦想成真的欢喜。

黛玉看得分明，却也不甚在意，慢慢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语意飘缓如烟雾：&ldo;紫鹃，你要记着，你出了这个门，我们便不再是主仆，今后，无论你是好是歹，我都不会插手，我的事情，你也不要操心，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安妥了。&rdo;

紫鹃低下眼眸，垂泪不语，良久之后，终于哽咽道：&ldo;既然姑娘要这样安排，紫鹃只能从命了。&rdo;说着，便伏下身子，向黛玉恭敬拜了三拜，方才徐缓起身，随着平儿出去了。

第13章：叹红颜

黛玉眉色如烟，静静立在原地不动，看着平儿与紫鹃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阁门处，再不可见。

黛玉启唇轻叹，虽然明白紫鹃存了私心，此事当干脆利落一些才是，但心灵深处，到底还是漾出一抹惆怅与慨叹。

自乍然进了贾府开始，紫鹃便一直随在自己身边，无数日夜的相伴，情同姊妹的时光，终于在这一刻，尽皆成为过去，这让素来多愁善感的她，如何能不黯然伤神？

过了许久，黛玉终于平复心情，回眸看向凤姐儿，轻抿丹唇，展颜道：&ldo;今日之事，当真要多谢姐姐相助，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rdo;说着，便敛起衣袂，向凤姐儿盈然一福，眉目间皆是感激之色。

凤姐儿连忙伸出素手，扶黛玉坐在身边，摇头道：&ldo;妹妹不必说这种话，能够帮到妹妹，我心里很高兴。&rdo;

凝眸凝视着黛玉，踌躇须臾，终于还是道：&ldo;好妹妹，今天的事情，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处置紫鹃？&rdo;

黛玉杏眼轻阖，如鸦翅的长睫轻轻覆下，声音低柔而清婉：&ldo;对于这件事情，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我觉得，将紫鹃送出去，是现在最好的安排。毕竟，她心里面，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而我所想要的，是截然不同的。既然这样，若是再将她留在身边，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定，她懵懵懂懂的，还会受人唆使、被人利用，行差踏错，做出出格的事情，与其等到那时候，还不如趁早散了的好。&rdo;

抬起眼眸，眉目清润，透出一抹轻松之意，微笑道：&ldo;如今，我将她送到宝玉那里，能让她了了心愿，我自己也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实在很好呢。&rdo;

凤姐儿撇一撇嘴，声音中带着忿忿不平之意：&ldo;妹妹的思量，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紫鹃生了私心，几乎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就算妹妹不想再将她留在身边，也有别的法子，何必将她送到宝玉那里，让她称了心愿？若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情，必定要骂一顿，再撵出去，让那人自生自灭，那才算出了气。&rdo;

黛玉舒出一口气，眸中溢出感慨之色，淡笑道：&ldo;若是当真如姐姐之言行事，底下人必定议论纷纷，说我连有多年情分的丫鬟都不要了，真真冷血无情，容不得人。我虽然不甚在意这些，但心底里，到底还是希望耳根能够清净一些，过几天安生日子。更重要的是，不管怎么说，紫鹃毕竟服侍过我，一直都极细心极体贴，如何能因这一次的错误，便将她撵出去？我于心何忍？&rdo;

听了这番话，凤姐儿依旧心有不甘，看着容色柔婉、眸光清纯的黛玉，娓娓道：&ldo;妹妹的心，未免太善良了些，只是，这丫头做了错事，如今不但没受半点惩罚，反而还得了好处，未免太便宜她了。还有那个袭人，别看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心思却比其他人都来得阴险恶毒，这次竟算计到妹妹头上，难道妹妹竟要忍气吞声，不闻不问不成？&rdo;

黛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容色平静，声音似银铃滴沥：&ldo;姐姐的心意，我很是明白，无非是觉得紫鹃对不起我，为我鸣不平罢了，只是，我与紫鹃，彼此到底还有一些情分在，要我严惩她，我实在做不到。&rdo;

抬起头来，看着脸有不满的凤姐儿，唇边露出一抹浅微的笑纹，随即又道：&ldo;行了，姐姐别皱眉了，其实，紫鹃去了那里，也未必会享什么福呢。&rdo;

凤姐儿一脸错愕，蹙眉道：&ldo;林妹妹何出此言？刚才紫鹃的神情，我也见着了，她对宝玉，只怕早就存了一番心思，如今她心愿得偿，自会过得欢欢喜喜才是。何况，紫鹃容色清丽，宝玉那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最喜欢长得俏丽的女孩儿，以前便常与紫鹃打闹说笑，如今可巧又去了他那里，他必定会十分怜惜，尽心照顾的。&rdo;

黛玉扣住茶杯，泠然道：&ldo;话是这样说不错，不过，难道姐姐忘了，宝玉身边，早就有了一个又伶俐又会打算的袭人？以袭人的性情，哪里肯让紫鹃得宠？&rdo;

凤姐儿听了，不由若有所思，沉吟半日，方颔首道：&ldo;妹妹这番话，竟十分有道理，如此说来，紫鹃当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rdo;

&ldo;这是必然的，&rdo;黛玉勾唇微笑，露出洁白如玉的贝齿，婉声道，&ldo;不过，这条路终究是她一心期盼的，如今我这么安排，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今后，无论再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理会，也不必有半点愧疚。至于袭人那丫头，她的容色，本比不上紫鹃，不过是因性子向来温柔乖巧，才让宝玉有恋恋之心，总是离不开她。如今，紫鹃去了那边，她人长得清秀，性情也是顶好的，袭人自然多了一个劲敌，想来，今后袭人的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轻松。&rdo;

轻挑烟眉，唇边的笑意转淡，声音亦凝上一抹冷意：&ldo;袭人如此黑心，竟想算计我，如今，我索性将紫鹃送过去，跟她做伴，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弄巧成拙、自食恶果了。&rdo;

凤姐儿听得瞠目结舌，这才明白，原来，黛玉在瞬间做出的决定，看似仓促简单，背后却有着种种思量，十分周全。而直到这一刻，凤姐儿方才发现，虽然彼此有数年的交情，她却并不太了解黛玉。

睁大眼睛，凤姐儿怔怔看着黛玉，心里终于知道，站在眼前的这位女孩，柔弱如柳，娇婉似花，却拥有一颗七窍玲珑般的慧心，比起寻常闺阁，要灵秀很多，明理很多，更坚决很多。

这般不凡的女子，当真让人惊叹。

感慨了好一会儿，凤姐儿眉目舒展开来，颔首道：&ldo;原来妹妹是这么打算的，如此一来，紫鹃虽然梦想成真，却要与袭人争斗，想来，她们两人的日子，都不会自在了。到时候，那边必定是明争暗斗不断，争风吃醋之事不停，而妹妹却能置身事外，等着看戏，实在是一着妙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