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刚说出口,立刻就有人喊道:“胡说!冷不谦是昆仑派的高足,怎么可能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
一捻红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可怜男人。众人这才发现,那男人不知何时已咽气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风老夫人来了。”
果然,在顾人言的搀扶下,风老太太从围墙后面缓步走了出来,走到了大雄宝殿的前面。
前辈降临,躁动不安的剑客们立刻安静了,目送这老太太来到一张空交椅旁,慢慢落座。
白思微低声道:“到底是下棋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沈青青看见风老太太,立刻想起方才的事,唇闭得更紧了。
陆忘机察觉到沈青青的变化,但也只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有人忽然喊了一声:“请风老太太主持公道。”
立刻就有一双双眼睛饱含着期待望着风老太太。一捻红却找了张椅子优雅地坐下,不屑一顾地笑着。
风老太太环视一眼众人,慢慢道:“方才之事,我已听说。你们有意见,我也明白。只是主持公道一事嘛……我老啦,闲居七八年,一步都没迈出华山过,不敢乱说。”
老前辈说“不敢乱说”,往往表示是有话要说,众人都侧耳听着。
果然风老太太接着道:“一捻红呀,你的暗器,我听说过,你的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能打败铁剑震八荒,很不容易。你年轻,又是女流,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一剑落花。剑道无情,她这个人只论道,不论恩怨名利。哪怕对手是魔教中人,她也从不讲惩恶扬善的大道理,更不会滥杀。我很佩服。今天的名花剑会,也要这样才好。”
沈青青心想:老太太这一番话,虽不曾明说,一句‘剑道无情’,显然是把一捻红杀死铁剑震八荒一事划为“恩怨名利”中事。那还有什么好商量?回头望望那些原本义愤填膺的剑客,此时也都舒了一口气。
然而沈青青心中却有些疑惑。
“剑道真的是无情的吗?若铁剑震八荒真的是十恶不赦之徒,那么风老太太这么说,真的算是公正吗?”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一捻红用暗器打过她两次,还和同伙一起囚禁了她和萧凤鸣,沈青青为此暗中骂过她好几次,却又感觉这个女人好像很有故事。
仔细想了想,她又觉得:“风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这是比剑的会场,不是快意恩仇的地方。而且若说她是为了惩恶,第一场就遇见这样一个恶徒,总让人觉得太过巧合。难保不是有意嫁祸。”
这时,沈青青忽然听见一人朗声向风老太太道:“我用刀,于剑算是外行。可惜外行人总改不了话多的毛病,忍不住就想说两句废话。不知风夫人允准否?”
沈青青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器宇轩昂,和几个各派掌门模样的人并排坐在贵宾席上,身边却并无弟子跟随。
白思微悄悄向沈青青解说道:“说话的这个就是刀界的名人名刀千载笑青锋。边上是崆峒飞罡子、峨眉静善师太,还有……”
沈青青听见“笑青锋”三字,立刻心情激动,后面那些人是谁,她连听也不听了。她记得笑青锋三十年前便以剑闻名,总觉得他应该早已白发飘飘,至少也该有五六十岁,没想到头发竟然都还黑着,显然功夫非比寻常。
忽然沈青青道:“他的刀呢?”
她看遍笑青锋的周身,竟然没看到一把刀。
白思微道:“听说他已抵达了‘无刀’之境——其实我还真想看一看他的刀。”
陆忘机瞥他一眼,轻笑道:“你不会想看的。就算他的刀不及剑快,也足够要人命了。”
沈青青却还有个心结,忍不住道:“他的剑若比刀快,为什么又不用剑了?又叫做‘名刀千载笑青锋’,岂不是瞧不起剑么,剑界开大会,怎么还请他来?”
白思微哈哈一笑,道:“你误会了。这位前辈是渤海高家出身,本名高行雁。渤海高家以刀闻名,他却意在剑道,苦心孤诣,终于在三十年前成了天下第一的名剑。他学的是武当清风剑,又爽朗爱笑,所以外号‘笑清风’。至于‘名刀千载笑青锋’,是弃剑以后江湖上乱叫起来的,他自己倒从未如此自称过。”
沈青青道:“那他为何弃剑?”
白思微叹道:“还不是因为他成了家。成亲之后,怕自己的盛名连累妻儿,不但退出了剑坛,连‘高行雁’这个名字也不用了,只以外号相称。——唉,英雄成了亲,就要惜命成这般模样,可见成亲不是什么好事。”
陆忘机在一旁听了,笑道:“此言差矣。为了两人的幸福,甘愿放弃天下第一的名声,何等情深意重,怎么一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呢。”
白思微道:“你此言才差矣。”
陆忘机道:“怎么差矣?”
白思微道:“上次你讲萧洛华成亲退隐,好一顿冷嘲。说到笑青锋,怎么就变成了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