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忘机没有转身回来的意思。白思微只好朝着沈青青笑笑,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讲话不看气氛,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但是沈青青却像没听见。她握着剑柄,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像在想心事。
白思微道:“你别担心,就算报了名,也未必非要上场的。就算上了场,也不一定拼个你死我活,完全可以提前认输啊。新人嘛,就算认输了也是正常的,别人还会觉得你特别有礼貌。”
沈青青道:“我想出去走走。”
其实不用陆忘机告诉,沈青青也发现了,她拔剑的手,已不如当初斩断孙府的翠竹时那样自然。
——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的困惑,还是因为眼前茫然的未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耳边又响起了那晚公输燕来找萧凤鸣时的哭腔。
“也许我应该去往人多的地方,让自己松弛些。”
她市井间长大的,在热闹的环境中反而更放松,更自在。于是她就去了白马寺前。
白马寺前的巨石还在。
她停下了脚步,仰望那一道道剑痕,重新思考起破解的方法。
这一停,就是很久很久。脖子已经有些发酸,心中的野草还是依旧。
现在是春天,野草也是青青。
“也许陆忘机说得对,碰上这样的高手,我真的会送命。”
送命是什么颜色?也许就是红色。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一抹红——一个穿红衣的人,好像就坐在路边。
红衣,是失踪多日的萧凤鸣吗?
鬼使神差,沈青青往那边走了两步。
她立刻失望了。
那人并不是萧凤鸣,而是一个黑脸怪人,头上顶破帽,脚上没有鞋,手里还托着一个破碗。但仔细一看,他身上的红衣像极了绿珠楼上萧凤鸣的那件,纵衣襟上落满了尘土,袖口还仿佛黏糊糊的,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块好料子制成。
怪人蹲在路边,发现沈青青在盯着她看,就咧开嘴,对着她哈哈地笑,似乎有些痴傻。
沈青青也笑。苦笑。
她向那怪人喊:“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怪人不回答,只是托着破碗,蹲在墙根傻笑。沈青青刚要再靠近,他就起了身。直到这怪人站起身来,沈青青看清了他的样子,才发现这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怪上许多。
第一,这怪人的身材竟是十分高大,像一堵墙,沈青青回想自己认识的人,大概只有鬼叔叔能和他比一比。
第二,这人的脸比她猜测的更加黑。不是风吹日晒的酱色,而是像锅底煤灰一样的黑。即便是正午的太阳,也照不出他五官的轮廓来。
更让沈青青想不到的是,这怪人起身的时候,帽子无意中掉了下来,露出一个精光锃亮,又白又嫩的大脑壳。和这人黝黑的脸一比,简直不像是长在一个脑袋上的。
那怪人看出沈青青的惊讶,突然嘿嘿一笑,依然保持着面向沈青青的模样,一蹦一跳,倒着朝一条窄巷里走远了。
沈青青急忙叫了一声“留步”,谁知那人看上去高大,倒退着跑竟是一点也不费力,而且跑得比寻常人朝前跑还要敏捷迅速不少。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一边跑,一边朝沈青青保持那痴傻的笑容,好像有意要和她玩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的游戏。
沈青青轻功不差,岂能甘心放过?她立刻运起轻功,追赶过去。眼看就要追上,那怪人却突然换上了一副哭脸,猛地停住了脚步。见他突然停下,沈青青一惊,生怕栽到那人身上,连忙跟着刹住脚步。可就在她停下脚步的时刻,那人突然向后轻轻一跃,像一只飞鸟一样飘至十丈之外,身法说不出的奇诡,那张脸还是笑对着沈青青,一点也没改变。沈青青不甘心又追了一段路,那怪人又是一个急停,沈青青又不得不停下脚步,那怪人却又倒退着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