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是个美得惊人的男子。
明明是个男子,却披了一袭猩猩红大氅,洒落秀美,简直让人怀疑是个唱旦本的戏子,可是戏子又没有这样矜贵的气质。
他一直站在那女子的旁边,散散淡淡,什么话都不曾说。忽然抬起一只手,离那女子的肩头很近,像是要轻轻安慰地拍两下,却又好似心有顾虑,始终没有拍下去。若不是因为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烦恼,静得简直就像是窗边挂的一幅画,以至于沈青青进门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他在那儿。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预付了十天一万两银子的大财主,“凤先生”?
沈青青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她没见过凤先生。楼下那群客人虽然常骂凤先生是“臭肥老奴”,但是凤先生从不下楼,所以他们也没有见过他,只是知道大约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若是楼下那群酒客们看见他是这样一副尊容,只怕要惊掉下巴。
不过沈青青想,这个人再好看,也比不过吴叔叔。至少吴叔叔身边的女人总是笑着。吴香客总说多亏有他在青青身边,青青才没被这世上的美男子早早骗去了芳心,如今看来这话大概确实不错。再好看、再有钱的男人,惹女人哭,那就绝不是好东西。
沈青青正想入非非,那凤先生已瞧见沈青青手中抱着寝具,明白了她的来意,就移步挪了个位置,把床前的地方让开来,还招招手让那女子到他的身边来,方便沈青青干活。
女子便按凤先生说的做了,又撒娇似地去拉凤先生的袖子,凤先生像是有点无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别再乱动。那女子见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顿时嘴角一翘,勾起了一个笑容,接着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没好气地冲沈青青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敲门?不知道里面有人吗!”
沈青青连忙道了歉,接着就低头铺起床来。她手脚本来就麻利,两下便解决了,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
凤先生见了,轻轻拨开了女伴紧握的手,淡淡道:“床铺好了。”
话中意思,竟是要女伴离自己远些。
那女子闻言,先是一呆,随后一脸失望,之后有点气恼地回过头,大声冲沈青青道:“怎么这就干完了?也太敷衍了吧?重新铺!”
凤先生低声道:“燕姑娘,别。”
谁知他这样一说,那女子却突然激动起来了:
“燕姑娘,燕姑娘,别叫我燕姑娘!跟你出来这一趟,你对我的称呼也生分了。和以前一样叫我阿燕不好吗?我已经心甘情愿为你担了虚名,你却还对我这般客气……”
凤先生面上仍然没有表情,却伸了一只手去拉那女子。那女子却像受了极大的委屈,硬生生甩开了凤先生的手,一屁股坐回了床边上,赌起气来。
凤先生沉默不语。
原来那女子姓燕。沈青青想。这之前她已认识了黄莺莺、黄孔雀,这里又是凤先生、燕姑娘,回想这一段时间,她似乎总是在和羽族打交道。不过她万没想到这两个房客竟然不是夫妻,甚至连私奔都不像。若非要说像什么……大小姐,和被大小姐包养的情人?不对,情人一直冷着脸,又不会哄人,怎么会有人肯包养呢。
最后,沈青青想,大概他们两个本来不相识,都有事要见负心楼主,可是付不起两个人的房费,就只好假装夫妻,住一间房。这个燕姑娘在心里喜欢这位凤先生,故而心甘情愿和他演戏,恨不得他假戏真做,谁知这个凤先生却对她无意。
没错,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沈青青就觉得那个燕姑娘有些可怜。
“多谢姑娘了。”
听见这声音,沈青青猛地回过神,正和凤先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原来是凤先生在为铺盖的事情向她道谢,眉目间依然是散淡的神情。
一旁的燕姑娘又不开心了:
“你都不和我说话,和一个小小杂役那么多话!你!呜……”
明明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她又哭了。
沈青青忍不住开口说:“你何苦要为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掉眼泪呢?”
燕姑娘的脸霎的一红,突然怒道“你懂什么”,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不哭了,转过身去擦泪。
沈青青懊恼自己的多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凤先生挪步到了燕姑娘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回过头,看了看沈青青,又看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