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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40章 不测风云（第1页）

自赵南那个电话把李然叫走，这一晚，李然再没有回来。电话里说了什么虽听不见，但凭感觉，张敏知道是她的厂子出了事，他忐忑不安，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整整一夜，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从几何时起，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安然入眠成了习惯？

张敏的心情并不像他的表面展现得那样平静，很多时候，那里波谲云诡，迷雾重重。

细细回想，一路走来，他的心从来都是孤独的，孤独地创作，孤独地演出，孤独地行走，孤独地歌唱，孤独地披上名星的光环，孤独地流浪在他乡的土地，纵然大千世界熙熙攘攘。

头一次见到李然，她善良的心地和忧郁的眼神就征服了他。这位素昧平生的女子像《圣经》里那只诺亚的方舟，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将自己一点点带出孤独的泥潭。她从不浓装艳抹，穿着随随便便，竟不失大方与清秀。

进入娱乐圈以来，张敏的视线中不乏漂亮的女孩，但鲜少注意过哪一位。要说哗众取宠，他也会，为了争取歌迷，以前在演出中也曾与一些仰慕自己的女孩浮光掠影，演出一结束就全忘了。

三十出头的人了，竟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他不晓这算不算悲哀。名星的光环是别人设的，光环之外，自己原来什么样子依旧是什么样子。这些天他终于想明白了，他真正奢望的不过是希望有个和普通人一样虽不十分华丽却能安稳地放置自己灵魂的家，就像师妹潘美辰唱的那样，“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这祖上世代繁衍生息、爷爷一直念念不忘的晋南，遇到李然一家人，似在苍茫大海上漂荡了好久，无意中闯进一块可以避风弃雨的小岛，吴姨、小魏还有她——这个原本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家，给足了他家的幸福感受——有点戏剧性，人生就似一出戏！

在李然身上，找不到台湾女孩子常有的傲慢和势利。她处事冷静，豁然，大度，不会摆架子。她有头脑，能听进有道理的建议，对亲爱的吴姨胜似亲娘——在台湾，雇人的地位是十分悲惨的。她知恩必报，不拘小节，落落有素……张敏不敢再往下想——与妻子的离婚手续还没办理，没资格对她想入非非。可他欺骗不了自己，他爱上了她！

早晨起来，张敏再没心情出去晨练。想帮吴姨打点早饭，她不让插手。于是，他把屋子和院子打扫了一遍，完了上楼去叫小魏起床练嗓子。

上了二楼，走过李然的卧室，张敏放慢了脚步。虽然在这个家生活了半月之久，他从未冒昧闯入过。那张门微开着，一张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空床安静地沐浴在晨阳中令他怦然心跳。

“张敏老师，是您上来了么？”另一个卧室里的小魏的叫声将他不羁的心拉了回来。打开小魏卧室的门，看见小魏正赖在被子里偷笑。

“醒了还不起床啊，一个人偷着乐什么呢？”张敏坐在他的床边问。

“我刚才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

“哦，什么梦，我听听？”

“真想知道么？”小魏诡秘地眨了眨眼。

“这孩子！”张敏把小魏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拣起扔在他身上，“想说就说不说拉倒！”

“我梦见张敏老师变成我姑父，嘿嘿！”

张敏斜溜了他一眼，“这小坏蛋，脑子里整天瞎琢磨什么呢？”

“我觉得你们挺合适啊，哈哈，你看，脸都红了还不承认！”

急得张敏举起手吓唬着要打他，小魏这才求和，“哈哈，我不说了，不说了！”

忽然，他们听见一楼的吴姨在电话里与谁大声吵架的声音，便同时屏住了呼吸：

“……没有，你们连我这孤老婆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顾，几个月不打一个电话，竟然还惦记着问我要钱，我哪来的钱啊？亏了李然心眼儿好，不然我早不知死哪里去了……什么，你们随便，我死后就让我臭在床上，你们爱埋不埋吧……”

当张敏和小魏急着奔下楼来，吴姨已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吴姨，姨，姨！”

“吴奶奶，吴奶奶！”

见吴姨没有反应，张敏顾不得换衣裳，背起她就往外跑，小魏从后面追上来，“老师，墨镜，墨镜，快戴上！”，张敏让小魏把厨房的火全关掉再跟他来。小魏马上照办了。

李然的家住在小巷深处，离公路至少有五百米，又在稍偏的郊区。张敏费力地将吴姨背出小巷，千望万盼，才等来了一辆面的……

医生诊断吴姨为体位性低血压，液体很快输上了，氧气也很快插上了，一个小时后，吴姨才慢慢醒来。醒来后，她呕吐不止。张敏一点也不嫌脏，小心翼翼照顾着，擦拭着，像个孝顺的儿子，同病房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这老人家真有福啊，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有人说。

等吴姨停止了呕吐，被擦拭干净了，张敏坐在她的床边，一边轻揉她的头，一边说：“吴姨啊，我不知道刚才您接的谁的电话，受了什么气，不过，您什么气也不应该生啊。无论遇到什么事，有我和李然呢。”

“嗯，嗯！”泪水静静地从吴姨沧桑的脸上滑落而下，“电话是女儿打来的，她问我要钱，说要盖房子，我说我没有，她不信。电话里听着她跟女婿在吵架。后来女婿接起电话，说我有本事就守着我的钱过，百年了也别让他埋……”

“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亲儿子，我会对您负责到底孝敬到老，让您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我说到做到，您一定要相信我！”

“信，信！”吴姨抹着泪笑了起来，“你和然儿一样都是好孩子，都是乖孩子！”

小魏从外面打水回来，看到吴姨的笑，也放心了许多。“要不要跟小姑打个电话说一声？”

张敏没让，“你小姑说不定正焦头烂额呢，咱俩照顾你吴奶奶足够了。”

去见医生，她对张敏说，“看情况不要紧，你们将病人送来及时，脑部休克对病人损伤不是很大，输上两天液就没事了。不过以后不能再给她强烈剌激，不然病还会犯……”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张敏长长松了一口气。他感到有点累，才理解当初那么大年纪的吴姨那么长时间那样细心照顾自己有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