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畜生自那之后就纠缠不休,”双成愤然道:“他还屡屡口出秽言威胁小姐,说……”
“那畜生说了什么?”沈庭芝握紧了拳头。
“他要小姐委身与他,说小姐反正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装什么仙女……如果小姐不从,他就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别说老爷会赶小姐走,他还可以毁掉二公子,从此成为沈家的继承人,独占沈家的家业……”
“这个畜生,他真的这么说?”沈庭芝的脸上青筋迸出,他颤抖着问道:“星儿……星儿……她?”
灵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忍心听到白璧蒙尘。
“没有,没有!”双成拼命地摇头,“就算我拼了命也要护住小姐,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侮辱!”
“于是,你就动手杀了三公子?”灵越凝望着双成的眼眸,那眸中泪光闪烁,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息。
“一开始,小姐准备宁死也不想委身那个畜生,她叫我离开沈家,打算跟三公子同归于尽。”双成颤声道,她想起了那天的光景。如果时光倒流,她仍会毫不犹豫替小姐杀死这个禽兽。
那天,小姐自己收拾了金银细软,将其他的丫鬟都支开,单独留下了她。
她和小姐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小姐这是有话要跟她说。
丽华苑小巧的池畔,荷花开得挨挨挤挤。绿如翡翠的池间,是自由活泼的游鱼,间或在荷盖底下一划,漾起一层层的水波。
小姐穿着一身淡黄的纱衣,倚在栏杆上,看着鱼儿一动不动。
天空逐渐暗淡下来,含混不清的乌蓝,一大片,一大片,缀于天边。
小姐的脸色也被映照得乌蓝,眉间是淡淡的哀愁。她终于下定了主意般,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双成,你走吧!”
她的眼泪立时就流了下来,“双成死也不离开小姐。要走我们一起走。”
小姐笑了,她从未在小姐脸上见过那样的微笑,绝望又苍凉。
“傻丫头,我能往哪里走呢? 这天下之大,却没有我走的路了。”
“小姐!哪里路就走绝了? 我们逃出沈府,远离这些是非,找个没人的地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还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吗?”小姐喃喃道,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个孩子已经有微微的胎动,“哪里有这么容易呢?我如今自入困境,生而受辱,不如死得干净。”
“小姐……”她还要再劝,小姐却止住了她,“我心意已决。我约了那个畜生今夜去翠园相见,到时必与他同归于尽。死人是说不出秘密了……这也是我对他最后的情意了。”
她知道小姐的决定向来难以更改。但是一个念头已经油然而生。她不会让小姐去死的,绝不。
小姐打开锦盒,从众多的头面中,拿出一对蓝色的水玉耳坠,替她戴在耳上。
“真好看!”小姐痴痴地看着她,又好像透过她,看着从前的自己。
“这是小姐的心爱之物,双成不敢收……”她慌忙要取下,小姐却按住了她的手,“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别回来!千万别回来!走到天涯海角去,找个真心爱你护着你的男人,好好地活着。也是替我——好好地活着!”
小姐是那么淡然,可她的心快要碎了。
小姐,你为什么那么傻?
为什么那么傻啊!
当夜,她在小姐的参汤里下了迷 药,服侍小姐在床上安睡下去了。
她对着镜子精心地梳妆,第一次那么隆重地打扮着自己。她梳着小姐平日最爱的发髻,换上了小姐常穿的衣裙——那是一件淡绿色如同浩淼碧波的裙裾,上面绣着数支白莲。她和小姐的身材本就相仿,那条衣裙是如此修短合度,将她衬托得阿娜多姿。
她将眉画成淡淡的远山,将唇点成一抹樱色,将两腮染成雨后鲜嫩的桃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发现十六岁的自己,原来这么美!
最后,她戴上面纱去了翠园。
深夜的翠园,偏僻无人。她至今还记得那幽深的树木里好像藏着无数个鬼影,风吹动树叶,发出恐怖的沙沙声。
她害怕极了,心砰砰地跳着,手里紧紧攥着金钗,等着沈庭兰到来。
月亮不知何时隐去了踪影,沈庭兰果然出现了。他好像喝了一些酒,有些醉了,脸上带着笑,心满意足的笑,如同一个猎人终于看到自己到手的猎物。
他脚下轻浮,声音也是轻浮:“美人啊,你终于是肯来了!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比大哥和爹还要疼你!”
她不说话,努力将身体挺直,不让自己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