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一直盯着她,面上一分一毫的变化都落在我眼里,她语气听着相当平淡,只低头时眉宇间萦绕的一缕异色分外扎眼。
这样的表现,难道我还能急不可耐地拽着她,一口气说出来吗?她总归需要消化一下。
“嗯,我给阿芮打电话让她赶紧溜回来。”我放软了嗓子,收拾好情绪,小小地迈了一步,跟在她后面。也许是站的久了,两条腿都有些不协调,像生了锈的机器。
宁冉极轻地应了一声,又背过身去,往日里挺直的脊背略有些弯曲,脑袋低垂着,似乎正专心于脚下的路。
我举着手机在耳边,一面同阿芮说话,一面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眼下正值盛夏,天气热得恼人,虽然已近晚间,也没有多少凉风,说是饭后散步,其实总走得一身粘腻,一点也不舒服。宁冉为了凉快一些,头发都松散地别在脑后,只余了个别太短的散下来。她微微低着脑袋走在前面,正好露出瓷白的后颈,旁边两只略微尖细的耳朵也露在外面,自耳朵尖到后耳背都映着些浅粉,像是还发着烫。
我仔细地看着,只觉得很是可爱,脸上不自觉就浮出一丝浅笑来,方才还隐隐有些失落的心情竟然就这样被安抚了,渐渐地又活泛起来。那一缕朦胧的心思比先前更甚。
看吧,她果然脑子里正想着这事。
念及此,我不禁弯着眉眼暗暗的笑起来,一时没压住声音,差点就笑出了声,还好及时憋了回去,不过被呛得咳嗽不止。
宁冉听到背后有动静,回头来瞥我一眼,待发现我脸上其实还隐隐挂着笑时,便微微蹙起眉头瞪我,然后不自然地抿一下嘴唇,目光忽闪着看向一旁。
我心里敞亮着,这时候不能太过分,否则惹得她不舒服了,我也别想好过。于是我只得就势清清嗓子,眉眼低顺不再多话,亦步亦趋跟着她。
本来我还担心自己太冲动了,突然这样外露怕是会吓到她。不过就目前来看,她并没有特别激动的反应。情况不算太坏,不是吗。
我不知道她在前面思索些什么,也许是尚未回过神,仍在诧异之中,一路都没再跟我有什么交流。不过我憋了这许多日子,今次借着这个意外好歹喘了口气,心情竟是轻松多于不安。
与阿芮会和后我们一同返回小区,先送了她到楼下,我和宁冉再回去。
小区草坪里此起彼伏全是蟋蟀声,却一点都不烦人,反而显得更加静谧。
进了单元门口宁冉明显地放缓了速度,我自然也是,只盼着能晚一些进家门。我们并排站在阶梯上,她侧过脸来看我,楼道里感应灯的瓦数不够高,影影绰绰的光亮照下来看什么都觉得不真切。我也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尽力想要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脸上却止不住有些升温,嘴角也微微颤动着,想来眼睛里也平静不了,希冀中夹着些羞怯。想听她说点什么,一句也好。
我们隔得很近,肩膀几乎靠在一起,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我总觉得靠近她那一侧的空气都要更灼人一些。
宁冉似是没有要讲话的意思,只是以一种探寻专注的目光看着我,末了整个人的气场都松弛下来,眉眼柔和了不少。
我被她瞧得心口发热,眉梢眼角都忍不住要扬起来,悄悄地动了动胳膊,向她那边贴近了一些,两只手臂几乎挨在一起,只要一摆动,皮肤就会互相磨蹭。
她眼睛向下一瞥,发现了我的举动,然而并没有将手移开,甚至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唇角,但是这一切都很短暂,带我定睛细看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一脸平静的样子。
原本我以为经过这样一个意外,我们算是已经敞开了心扉,不需要再假模假样地装蒜。然而从第二天起,宁冉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态度仍旧冷淡,令我也不得不压下情绪,将此事按下不提。
很快我们就重新开学了,又忙了起来,仍是每日都做题考试。
晚间我趴在桌上小憩,半梦半醒,耳朵却竖起听着周围同学的八卦。
“上一届那个理科状元据说又回学校复读来了。”
“为什么啊?都考了状元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嗐,说是当时为了陪女朋友,两个人填报了一所很一般的211。没想到现在闹分手了,他肯定也没有必要继续在那念书了啊,干脆就回来复读一年。反正人家学习好,明年随便也能考个更好的。”
“啧啧啧,谁让人家厉害呢。”
“对啊,脑子好使,再考一次就行了。”
我听得正专注,冷不防被人在背上拍了一巴掌。猛一下坐直了转过去一看,穆清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在后面打呵欠。
“挨完骂了?”我哼笑一声,她下午又逃了课去会对象,正巧被班主任逮到,晚自习的时候被捉到办公室挨训去了。
穆清不甚在意地眯了眯眼,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我坐不住了。
“那倒没有,老班把我困在办公室背了两篇课文。对了,我在办公室见到你们家那谁了,她们班主任是那个教数学的地中海老头儿吧?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地中海手里头还拿了两张纸,有点像排名表,好像是在挨训。”
“什么时候?”我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拧起眉头盯着穆清。
她朝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就刚才啊,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