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杨的语速又快又稳,复述简洁明了:“s311东行方向吴城段,距离雅山隧道2公里处,林野火灾。吴城中队的水罐车跟过往车辆相撞,请求支援。”
情况听起来有些复杂。涂科问:“相撞车型?”
“一辆半挂货车,运灭虫剂,一辆满员客运车。”
牧马人几乎飞了起来。涂科面沉如水,又问:“现场条件?”
“东南风六级,二十一摄氏度,湿度百分之四十六左右。”
“跟森林消防保持通信,让他们的直升机待命。”涂科立刻做出了指令。“叫老向注意装备。”
所幸离得近,几句话的功夫车已开回营区。营区内警灯闪烁,十几台消防车正一辆接一辆地驶出车库。
交错的警笛声似在回应远处的召唤,紧迫的场面冲击着内心,让人感到既焦虑又踏实。下车后,奚杨扔下一句“你们不去”就跟涂科一起飞奔而入,转眼便换好了特殊防火服,钻进了勤务车,留下一阵动乱的余波,很快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伸缩门缓缓合上,周围逐渐归于平静。
他的腿
周童呆在原地,心里满是深深的无力感和担心,又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有伤,教导员就能坚持上一线,自己却不行。部队的气氛和连日的训练让他前所未有地充满了集体荣誉感,跃跃欲试地想要扛起那份责任和使命,渴望能跟教导员、队友们并肩而站,而不是一次又一次落在后面。
这种感觉让他沮丧不安,甚至自我怀疑,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追赶得上那些令他向往的成绩。此刻的他仿佛体会到了周熠的心情,那种迫切的、想要成长、想要证明自己,想把一切都奉献出去的心情,仿佛只有这样,习惯了被照顾的他才能获得一丝成就感和满足感,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活下去。
除了周童之外,干预小组的其他成员都跟着出警了。闻阅所在的一中队也是,整个营区只剩一个中队留守,也已在中队长的安排下进入了备战状态。
空荡荡的宿舍里,空调来不及关,被窝的温度却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少物品在匆忙下床离开时被扫落在地,周童一样一样拾起,分别归位武炜的日记本、叶征的耳机,一把老人家才会用的蒲扇,还有一只大概是女朋友送的小熊公仔,雪白的绒毛手感很好,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憨态可掬。
捡起的时候也不知是触碰到了哪里,突然响起一段录好的语音,自动重复了三遍,是个甜美娇俏的女声,低低的,像在说什么秘密。
“大笨蛋,晚安哦,想你。”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周童还捏着小熊站着空调下面发呆。闻阅放下手里的热水瓶,拐进洗手间去找他的毛巾,隔着一面墙责备道:“干什么呢?还不快换衣服洗洗,脏死了。”
等拎着毛巾出来,人还没动,眉头便皱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别站在那吹冷风,当心着凉!”
周童这才回过神,把小熊放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看闻阅翻找出遥控器关掉空调,一脸幽怨地说:“关了干嘛,一会儿他们回来热死了。”
“擦完再开。”闻阅把搭在肩上的毛巾顺手抛过去,不偏不倚落在了周童头上,瞧着他那副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嘱咐:“这两天先别淋浴,擦擦就行了,擦完我帮你涂药。”
…
手臂上的伤自己能处理,腰上的倒还真看不见,不方便。上衣被剪得没法穿了,脱下来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想想又捡了回来,打算洗干净收起来留个纪念。
周童光着上身,跨坐在反过来的椅子上,手搭着椅背,脑袋也支在上面,感受着药膏涂在皮肤上先刺痛后清凉的感觉,眯着眼听闻阅在背后絮絮叨叨地总结。这一天过得可真混乱啊,行凶者真不是人,那位霍警官也有点奇怪。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可以先怎样后怎样,说不定会更有效、更稳妥一些,又好奇涂队车里哪来那么多种花种草的工具,但也好,不然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催眠似的,听得周童昏昏欲睡。
“哎,上回你说的那个,认识你的哥的女孩儿。”闻阅把棉签扔掉,换了根新的。“怎么样了?问到什么了吗?”
周童刚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叹了口气:“没有。她说只是见过几面,不怎么熟。”
“啊。”闻阅也挺遗憾。“听你说我还以为有戏,她不是还夸你哥来着?”
“好了。”他放下手里的纱布和胶带,戳戳周童的肩膀。“先给你包上,反正屋里凉,免得睡觉蹭到,明早记得摘掉。”
周童起身找了件衣服套上,脑子里还想着周熠的事。“我那天把她朋友圈都翻遍了,她好像是崇怀人,不是云陵的,应该不是她。”
闻阅想了想:“你哥有照片吗?在部队一年多,有没有跟战友的合影啊?咱们授衔的时候不还照过一张吗?”
周童一愣。是啊,怎么没想到呢?但周熠没有。遗物就那么多,还是姚宏伟带回江洲交给他的,除了军装和一些个人物品之外就是那封遗书,根本见有什么照片。
闻阅接着安慰道:“别急,慢慢找吧,毕竟那么久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崇怀打听一下。”
周童点了点头。闻阅起身:“快睡吧,我回去了啊,有什么事叫我。”跟着他又边往外走边说:“撑死了,我得做一百个仰卧起坐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