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习没有看程廿,径直走出办公室,脚步有些踉跄。他离开后,程廿疲惫地倒在办公椅上,用力抹了两把脸。他心里很清楚,宋知习的状态很不对,什么见到偶像的激动心情,想必也是幌子,他定然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他想帮忙,可惜宋知习不承他的情。他只是宋知习的老师,他不愿意说肯定有原因,他又有什么立场管学生的事?况且程廿自己目前面临一大堆烂摊子,实在无暇顾及。程廿坐了整整两个小时,那个下午本该有一场t大国学大师的讲座,他也没有心情去听。最后,他犹豫着拿起手机,捏在手中很久,最后拨打了那个早已烙印在脑海里的电话。这件事跟程廿的学生有关,也跟赵煊的亲弟弟有关。他斟酌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给赵煊拨个电话,打算先从赵极棋一大早找到自己学校来展开话题。如果能通过电话消弭上次在他家闹的不愉快,那就再好不过了。“喂?”听筒里传出清冷低沉的嗓音,磁性中带着压抑后的性感。程廿一听就面颊发烫,眼眶部位有些充血的鼓胀感。“你在哪?方便说话吗?”对方没有立即回答,停顿数秒,听筒里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煊哥,是谁啊?”程廿被钉在原地,四肢的血液刹那间冷却下来。仿佛置身深谷,黑暗与绝望将他一层层包裹。甜腻的、属于男性oga的声音。慵懒的尾音,羞赧的语调只可能出现在餮足后。程廿一瞬间就联想到赵煊与他方才在做什么。他在办公室里心乱如麻,手机拿起又放下,纠结得头发掉了一地的时候,赵煊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或许是郊区的庄园别墅、或许是夏丽酒店同一间套房,甚至可能是西太平洋的一座私人海岛、世界最高的大楼的顶层公寓。他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在哪里不重要,关键是他身边陪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是一个朋友,你回房间去。”赵煊发话了,对象不是程廿,语气难以掩饰的不愉快。“哦好,那我等你。”属于oga羞怯又讨好的声音逐渐远去。赵煊接电话前,还是顾忌着程廿,将手机拿到屋外打,程廿想到这一点,还有点讽刺的欣慰。又一转念,或许他赵煊顾忌的不是自己,而是此刻在他身边的温香软玉。程廿在赵煊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怀着荒谬、自嘲与绝望的心情,挂断了电话。几天后,程廿刚刚结束早课回到办公室,就被孙老师神秘兮兮地告知“院长召唤”。高校的学院院长比系主任的职位更高,属于学校的骨干级干部了。s大文学院院长叫徐水清,是个60岁出头的男性alpha,平时治学严苛,不苟言笑。院长事忙,一个月也不会见几次同事,更何况是程廿这种资历浅的讲师。程廿心里打起了鼓,想不通上级的上级为什么会找自己谈话,难道是最近对教学和科研过于懈怠引起了徐院长的注意?上到三楼,院长办公室虚掩着,明摆着的等人意图。程廿在门口整了整衣领,敲了三下门板:“院长,您找我?”徐院长坐在宽大黑色办公椅上,一见他来,忙起身,热络招呼道:“小程啊,你来了,快坐、坐。”程廿忙道:“好的,谢谢院长。”“小程啊,连上三节课辛苦了,这是我刚泡的龙井,提提神。”徐院长拿起桌上的茶具,亲自给他斟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茗。程廿松了口气,看样子大领导叫自己来不是来接受批评的。可事出反常必有妖,徐院长性格严肃,常板着一张脸,让学生和老师都不敢造次。自己与徐院长不熟,他也不算人情练达,从来没给徐院长送过礼拜过年,为什么突然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讲师客气到这份儿上?领导递过来的茶,程廿不敢不接,双手捧过来抿了一口,果然是好东西,以程廿跟在赵煊身边积攒下的浅薄眼界,这一两茶叶得卖四位数。徐院长坐下,笑容满面说:“我记得程老师的研究课题是近代国学,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程廿连忙放下小茶盏:“这半年我一直在撰写博士后论文,目前初稿有了25万字,主题是《十三经对中国近代士绅贵族精神生活的形塑与影响》,是将古典经传与近代历史文学结合的纵贯研究,据我三个多月的文献综述下来,发现目前全国没有类似的研究。”既然聊到学术上了,程廿不会放过向学术大能徐院长请教的机会。“嗯,”徐老师满意地点头,“挺好挺好,我有个老友,退休了在t大当客座教授,对《十三经注疏》的研究造诣很深,改天我把他介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