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整整齐齐码放的银子,这是许多年没有见过的东西了。
也不管将佐上官在场,四五百人立刻恢复了人的精神,欢呼一声,呼啦一下子就围了过来,这下子可把千户大人吓的不轻,。
这些可都是饿狠了的,这一大堆的银子在眼前,还不立马兵变?
于是大呼小叫道:“大家别急,这些都是大家积欠经年的饷钱,人人有份,绝对公平。”
见这样喊虽然稍稍减轻些压力,但人群依旧蠢蠢欲动,连忙大声呼喊身边将佐手下亲兵:“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弹压下这帮子没见过世面的贼配军?”
于是一阵刀枪响亮,呼喊怒骂着把那些士卒挡在了人圈之外,但即便是如此,仍旧挡不住汹涌的人流,那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士卒红着眼睛叫骂着,呼喊着依旧往前挤,把那些亲兵家将推搡的东倒西歪。
这样不行,说不定银子没发先来场火并,那就大祸事了。
当下那千户抄起身边一杆长枪,叫骂着用枪杆抽打乱哄哄的士卒,官威加枪杆,一番惨叫之后,场面总算是安定下来。
累的气喘吁吁的千户再次站到木箱子之上,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各位兄弟,大家不要着急,这些银子都是大家的,我绝对不会占有半文,这些,不但补发往年积欠,而且还先发下这月战事双饷。”
没有想得到的欢呼,但每个士卒那肮脏枯槁的脸上已经变得妖异的绯红,一个个喘气粗重如牛。
积欠,这已经让这些军户步入了死亡的绝境,
“还有,马上县尊就将给运来无数的粮食酒肉,管够了大家连带各位兄弟的家小吃。”
围在外面,闻讯而来的士卒家小却先欢呼起来,这多少给了千户一点面子和满足感。于是再次拿出震撼的消息:“而且,现在,就是现在。”用脚用力的跺跺脚下的银箱,“现在,就按照升任后的级别发放饷银粮食。”
一阵沉默之后,那千户失望的准备跳下银箱,发银子,没想到突然爆发的欢呼吓的千户差点摔倒。
钱粮和银子才是大家真正想要的,为大明当兵,这次多亏了杆子才让大家得到了拖欠已久的饷银。
拿着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那些骨瘦如柴的军户一个个或热泪盈眶,或嚎哭不已,更有一群衣衫褴褛面目枯槁的家人冲上来抱头痛哭。
千户也被这场景感染的暗自叹息,但又什么办法?整个大明都是这样,也不是自己说了算,改变得了的。
军户得到了欠饷,自己也是盆满钵满,那县尊给的二万银子,自己留下一万,其他的一万,按照等级的大小,逐级递减分肥,还有,就是自己报上去补发积欠是依旧按照满额1120将士,这里不过才五百不到六百,剩下的都落尽了自己的腰包。
当时提起这事情的时候,自己是理直气壮地的和那个县令谈的,现在是需要我等军汉拼命的时候,如果那县令不给,那自己绝对会有种种借口给你来个阳奉阴违,虽然你文臣大我太多,把我当做猪狗,但我若不上心,丢了县城,我当然难逃一死,但你县尊大人也是小命不保,我的命轻贱,你的命可是尊贵的很啊。
想着当时那张县令惨白的,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脸,自己就一阵阵报复后的畅快,总算这些年来出了一口恶气。
这时候,破烂的营门外一阵大乱,大家回头看去,只见一车车粮食酒肉正源源不断的运输进来,立刻引动全营老小欢呼着追着那些粮车奔跑。
有孩子不顾粮车不稳,趴上去,红着眼睛扒开粮袋,把那些生米就那样一把把的往自己的嘴里塞,嘴里嘴外流淌的都是珍贵的粮食,妇女老人也蹒跚着,追着粮车,把落在地上的粮食,也不顾泥土石头,一把把的捧起,塞在破烂的怀里,一时间把冷清枯败的军营搅闹的热火朝天,竟然有了生气。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婆姨哭喊突兀而起,争抢哄乱的军营霎时静的落针可闻,抬头看去,却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婆姨正趴伏在一个瘦的不成人形的孩子身上嚎哭。
那孩子嘴里塞的满满的糙米,手中紧紧攥着的是一块肉干,已经没了半点气息。
人们默默的底下了头,不再言语,只有那婆姨的哭喊依旧久久不绝。
这是噎死的,就死在即将吃饱的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