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一老一小,两个人就像是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野兽,死死的咬住彼此的脖颈,一个,是为了杀死对方,才能活下去,另一个,是为了活下去而杀死对方。
其实,原由在此时已无重要,结果才重要。
暮生疯狂的咬着,牙齿深深的陷进了那好像枯木一样的肉里,口中滴落着如墨汁一样的血,散着浓浓的不详之气。
眼中已是无尽的疯狂,就像是临死反扑的幼兽,鱼死网破,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然。
伴随着那黑血入口,流淌到腹腔之中,一股古怪的力量就像是一团无孔不入的水,不断的侵蚀着他的身体,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灵力,还有他的身体,然后消失无形。
“嗬嗬……”
此时已分不清是呼吸声还是笑声,融在风里更像是鬼哭声。
感受着脖颈上的恶心,感受着那抹痛楚,暮生近乎嚼下青玄一块肉来。
直到他慢慢的自空中被无力的放下,就连青玄真人像是也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变化,自数千年前被锁在这里时,本就是残破之躯,油尽灯枯,现在,最先出现力量衰弱的竟然会是自己。
这是他做梦也没料到的,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孩子,而他,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修士。
但事实往往就是这么的出人意料,更有些讽刺。
两人如今比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看谁耗死谁,青玄真人眼中露着残酷的冷笑,只见他的齿间,一对獠牙慢慢伸出,然后扎进了暮生的脖颈。
剧烈的疼痛之下,伴随着血液急速的流逝,体温亦在流逝,冷,就好像快要冻僵了。
但,这反而激发了暮生的凶性,他索性不再吮吸,而是直接抱着脖子啃食起来。
一块血肉被他硬生生的撕扯了下来,在青玄真人慢慢凝固的视线中,直到那狰狞的利爪垂下,之前那一剑斩头颅看似愈合无伤,但都是青玄真人用体内的余力驱使的,此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暮生不停的啃着自己的脖子。
“唔……”
暮生冷,他却是感觉快要死了,口中不知道想说什么话,但那喉管已是被咬开,风雪一灌,便听的模糊不清。
暮生就像是疯了一样,哪怕脖颈处的吮吸已经退散了,但他依旧疯狂无比,直到尸首两分。
最后。
暮生捧着一颗头颅,看着那被锁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他看向青玄真人那渐渐黯淡的眼目,无声开合的嘴巴,脸色瞬间惨败。
“我们……是一样……的……呵呵……”
他竟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发着微弱的声音,笑着。
那是一幅诡异的场景,只见漫天风雪之中,一个少年捧着一颗头颅,而那头颅还在笑着,笑之诡异简直寒入骨髓。
而他的脚下,还有具被锁着的无头尸身。
一口发黑的唾液吐在了雪上,在暮生苍白至极的脸色下,他忽然觉得失去的力量又回来了,脚尖一挑,只见地上的石剑顺势而起,然后,暮生将那头颅一抛,石剑入手。
“嗤嗤嗤……”
晦暗的剑身在这雪中显出了凛冽寒光,然后将那头颅斩成了无数块,无数粒,无数尘埃。
这一次,对方再也没有愈合,落到地上,融在雪中,而那具无头尸身,亦在那头颅消散的时候渐渐失去了颜色,如同化作了一块雕像,接着便如尘土灰烬一样,只剩锁链失去光华掉落的铮鸣声,还有蒲团的腐朽。
而暮生此刻,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什么,喉中只觉得有千万蚂蚁在爬,反胃,恶心,他想吐,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前吃的什么,但,偏偏这些感觉都没有了,他趴在地上不停的干呕着,但,除了开始的黑血,一切竟然都恢复了原状,他的口中,什么都没有,他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可是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东西。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他半跪在地上伏着上身剧烈的喘息着,更是将脸贴在了雪中,呼吸之下,冰冷的雪不停被他从口中鼻中吸了进去,换来的,是更急促的咳嗽。
可是。
他猛然间抬起了头,原本清澈的眼睛竟然有抹红色的阴影,而他的脑海之中,更是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呼唤着他,莫名,突兀的,流淌在血液中,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联系。
而且很近,就在这雪峰之底那洞穴之中,就像是一种本能。
惊慌,恐怖,失措,瞬间占据了暮生的心,令他有了一丝清明,他再不停留,持起石剑已转身朝远方掠去,身上的疼痛像是消失了,他想要远离这里,远离那诡异的坑洞,他更想要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踉跄着,身形却奇快无比。
他却没看到,直到他消失在雪幕中不久,一道凌空虚立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那仙灵峰上。
那是一须发皆白的道人,他先是打量着脚下的一切,然后忽然看到了青玄真人之前被困锁的地方,原本道骨仙风的气质瞬间消散无形,眼中失色,口中更是失声。
只见他环顾天地四方,双目蓦然一缩,脱口而出。“帝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