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冠璟道:“我倒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春福里跟嫖客媾和的样子。”
苏铭玥那之前也不止一次偷窥过王昭仪,总觉得这个人虽然有几副面孔,只相谈那一日露出的倒是真性情。
梁冠璟又道:“我是沙场里闯过来的,她是欢场里打滚出来的,如果说我知道尸山血海是什么样的,那她呢?她在春福里以前身在何处,有过哪些经历?她跟你都说了吗?我不了解她,你更不了解,这个人通身有毒,少沾为妙。”
苏铭玥怯生生道:“阿源,你可许了她什么?”
梁冠璟道:“我没有许她什么,是她自己送上门来,要去做那苏妲己。”
“她送上门来,你就接受了?”
梁冠璟看着她,她太了解苏铭玥了,她不是在揣测自己是否与姓王的有染,她是在同情那个人,“是她自己要往火坑里跳,我不去推她便是了,你要我救她出火坑吗?她可以从良,她自己不愿意,现在为天子当妾,一路高升至昭仪,可曾委屈了她?你自己不愿意侍奉韩成玦,换她来侍奉,不好吗?要不你去救她,替她去侍寝,你问问王昭仪乐意不乐意?”
苏铭玥立刻就没了气焰,陪小心地说道:“我自己不喜欢皇上,便也这样揣测别人,我总觉得她心里其实也不喜欢皇上的。”
“她快活得很,你且去问问她,可曾觉得委屈?”梁冠璟一屁股坐下,声音也放软了,“说句不敬太-祖皇帝的话,他的样貌实在不算好看,但是只要当了皇帝,任你肥头大耳,相貌丑陋,不照样后宫三千佳丽,哪个妃子觉得委屈就不要进宫来,便是像你一样进宫来了,要你侍奉皇帝,你又能怎么办?你一直冷淡皇上,不也慢慢失宠了?没几个皇帝有耐心一天到晚拿热脸贴冷屁股的,后宫有的是美人,何况韩成玦在皇帝里头,绝对算是相貌英俊的,除了你,大概没几个后宫嫔妃会讨厌他。”
见苏铭玥不说话,梁冠璟哼一声:“若是满宫的妃嫔都不去巴结皇上,还有咱俩的清静日子过吗?”
苏铭玥笑了,来环抱住她腰身,“好阿源,是我闲得慌,你莫要生气。往后我不管王昭仪的事,离她远远的,保护好红菱采莲,咱们在这个楼里好好过咱们的清静日子。”
梁冠璟叹息:“就怕你不找事,事来找你。”
苏铭玥晚上又找了红菱采莲,将她们好一番安慰,还道将来给她们说媒,只要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便不要紧,横竖从宫里出来,让皇上宠幸过也不算丢人。
红菱泣道:“只是皇上便也罢了,那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那千山雪是个窑姐出身,巴不得咱们个个跟她一样一身污泥,仿佛咱们脏了,她就干净了似的。”
采莲道:“奴婢往后不想嫁人了,也不是怕夫家嫌弃我身子不干净,我只想一辈子陪着婕妤。”
苏铭玥一时眼睛都红了,将她们两个一起搂住,“我不会再让你们去王昭仪那边的,放心。”
行完册封典礼,王昭仪成了荣国夫人,份位虽不及贵妃苏静贤,那风头简直盖过梁冠璟了。
晚上永明宫武台殿设宴,皇帝与众妃嫔同乐,酒过三巡,由荣国夫人领舞,在大殿里翩翩如仙,看得其他妃嫔个个凝神屏息,叹为观止。
虽然大家也知道荣国夫人是个狐媚子,但是南宫寄畅园里放浪形骸的一幕,红菱采莲她们也不敢说出去,其他的宫女太监自然也不敢来嚼舌根,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是以魏向晚这样天真无邪的姑娘还拍手称赞,直说荣国夫人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当年杨贵妃一支《霓裳羽衣曲》也不过如此了。
贵妃苏静贤怀着肚子,气得鼻子都歪了,她似乎总在怀孕生子,而后宫里总有贱人趁着这个空档来与她争宠,奈何她不够心狠手辣,除了施法扎小木人,别的也寻不到法子去害人了。这荣国夫人一脸的狐媚相,魅惑君王,祸乱朝纲,皇后娘娘也不治一治她,真是气死她了,恨不得冲出去,越俎代庖亲自清理门户料理后宫。好在那小贱人肚子里一直没动静,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等年老色衰膝下无子,最后还不是落个凄凉的下场?
一曲毕了,荣国夫人坐到皇后下首,梁冠璟眉头一皱,在人群里寻找坐在角落的苏铭玥求援,后者忙着跟宁妃聊天呢,根本没来看上首的帝后。
荣国夫人做小伏低,给梁冠璟斟酒,韩成玦见她这样谦恭,非常满意,一开始还担心她仗着圣宠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现在不用担心大小老婆争风吃醋,后宫太平,自然家宅安宁。
梁冠璟便也昧着良心把荣国夫人夸了一顿。
正说着,荣国夫人道:“臣妾无所出,却封了荣国夫人这个称号,实在心下不安。妾身看座中众姐妹,苏家姐姐最是得皇上恩宠,膝下马上要三位皇子了,真是羡煞旁人。不过苏家妹妹怎么也生了玉平公主,皇上膝下皇子众多,金枝玉叶却是独一个,玉平公主乖巧可爱,皇上视若掌上明珠,依妾身看,皇上是不是也该给苏婕妤升一升份位了?”
梁冠璟道:“我身为皇后的确失职了,今日各宫姐妹都有册封,却独独漏了苏婕妤,还要荣国夫人提醒。”
荣国夫人柳眉一蹙,“皇后娘娘是怪妾身僭越了,妾身惶恐!皇上,妾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可千万莫要怪罪于我。妾身实在是不忍皇上冷落了苏婕妤,听说妾身入宫以前,皇上最最宠爱的便是苏婕妤,哪怕苏婕妤对皇上总是冷言冷语,皇上都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