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旭知道他是梁冠璟的三哥,皇后娘娘的哥哥自是国舅爷,兄妹俩面目并不十分相似,然而神情举止里到底能看出端倪,当初李明堂和常清河见了董六恐怕也是觉得此人似曾相识,难怪李明堂想方设法地引董六去杀木十三,想看看此二人这王不见王的架势遇上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我哥哥是丰齐。”上了马车,丰旭提醒道。
梁玄琛眉毛一抬,“你是他二弟?不对,我记得他二弟年已十六,你是旭哥儿?”
丰旭道:“正是。我想打听打听我大哥现在何处?”
梁玄琛道:“他拖家带口不便随我来嵩城,我留他在扬州打理生意。”
丰旭略略放心,又代家母谢过梁玄琛对丰家的照拂,此时她有暇细瞧梁玄琛,只觉得此人相貌堂堂,比之顾长风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虽然双目失明仍不损容貌半分,反而有一种特别容易亲近的气度。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人人都夸那顾长风俊美非凡,她倒是更喜欢梁玄琛这样的。虽然此人算起年纪该当自己的长辈,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和自己已故的瘸腿父亲相比。
奈何此人不近女色。
丰旭想到如此大敌当前,梁冠璟提剑在军中,苏铭玥阵痛临产,她还瞧一位男子俊不俊,实在很不应该。
两人很快到了白水镇董宅,刚进院门,就听见苏铭玥在哀嚎。
丰旭赶紧解释,“我家夫人快生了。”
那水空“啊?”了一声道:“快生了找稳婆啊,找我家公子做什么?”
丰旭道:“稳婆找了,是夫人让我去找木大官人的,说是有要事。”
正说话间,又听到张六指在吆喝骂人的声音,“别喊了别喊了,姑奶奶啊,你这么喊力气都用完了,一会儿怎么生?”
苏铭玥约摸顶过了这一阵疼痛,期期艾艾地问道:“怎么还生不下来,是不是要难产了?”
张六指查看了一番,道:“没到时候,你先省着点力气,别干嚎了。”
“还没到时候?”苏铭玥觉得自己已经忍了半天的疼,竟是还没到时候,心中更加凄苦,又不敢违背了张六指的指示,如今是喊都不许喊了,只能咬了牙忍住腹中时急时缓的疼痛。这疼痛也是讨厌,挨过了一阵又好似没事人一样,果然一时半会儿不像要生的样子,“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概总要晚上才能生了。”张六指道,“你且在这里慢慢等,别喊别嚎,等这痛一阵阵中间没缓过劲的时候再使力气,我先去苦柳巷看看,那边有个在家织布的娘子恐怕很凶险,我要她这几个月多走动不要老是坐着织布,她也不听,我不过去不行。”
丰旭这才发现门口尚有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在等,看着也就是八九岁的光景,他光是傻乎乎地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一时手足无措,想来是嵩城另一头那个织布为生的产妇家里的孩子,这会儿跑来是请稳婆的。
怜香一把拉住张六指,“你不能走!我们六爷给了你不少金银礼钱的,算是把你定下了。”
张六指賠了笑脸道:“你家夫人肯定能平安生产,金银我是收了,可是人命关天,我若等在这里,天没黑透,你家夫人还没生,人家娘子一尸两命了。我一辈子当稳婆,岂能心安?我知人有贵贱,可是你家夫人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去看看,也算是救人一命,不,是两命了。我把九斤留在这里,她这些年都给我打下手,什么都懂的,如何?”
苏铭玥对怜香道:“算了,你放她去吧,若是人家那边有个什么闪失,我也于心不安。”
怜香不肯。
张六指便不高兴了,“怜香姑娘别欺人太甚了。”
苏铭玥道:“她收了钱也知道孰轻孰重,可见是个有骨气有原则的稳婆,怜香,我们莫要为难人家。”
张六指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您又是大富大贵之相,便是这天上的狼烟也必是为你腹中的孩儿才点的,莫要担心害怕,董六爷会旗开得胜,为你儿接风洗尘的。”
红菱采莲几个也都急,虽不似怜香一样强行阻拦,但是只希望张六指这时候别跑了,平时说的温良恭俭,礼义廉耻什么的浑忘了,这种危急时刻,自是只顾自己,顾不得别人了。
梁玄琛一掀帘子进了屋,“让稳婆走吧,我守在这里。”
除了丰旭,其余人都是一愣。那张六指见救兵到了,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便挤出门外,“我去去就回,那边生了我就过来。”
“等等!”梁玄琛唤过水空,吩咐他道:“你把马车赶去,将那位产妇一起接到这里,让张稳婆一个人看住她们两个。”
一屋子人刚刚只是着急,没想到事情也可以这样处理。却是那八九岁光景的小男孩道:“我娘先头也说让爹爹送到这里来生,可是我们嵩城的规矩娃儿只能生在自己家里,岂能生在外头,那不成外室子了。”
梁玄琛冷笑,对水空道:“能带来就带来,若那当爹的阻拦,手挡砍手,脚挡剁脚。”
水空应了,跟着张六指就要出门,怜香忙道:“我也去!”说着两人仿佛挟持一般,左右夹着张六指一起上了马车。
苏铭玥此时并不害疼,倒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位便是阿源的三哥哥吧?”
梁冠璟向着这边拱手一揖,温言道:“幸会。这位便是苏姑娘吧?阿源说你是她娘子,我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的好,不如就叫你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