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扶疏花影,藏花痴痴凝望司夜染玉色背影,终忍不住深深叫了一声:“大人。”
司夜染停下脚步来,约略回首:“嗯?”
藏花趋上前去跪倒,面上已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大人,您终于回来了。藏花这颗心,终是能够放下。”
司夜染却仰起头,望满天寒星:“你的心放下了,可是你却叫本官如何放心?你回京这些日子,只沉心于此,你便闭目塞听,于宁王处半点动静都不知晓了!”
藏花一凛,拼力解释:“属下此归,也留了得力的人在那边。若有半点异动,他们定然会报我知!磐”
司夜染清冷一挥袍:“这话你说得可有底气?倘若小宁王这般好应对,本官又何必要派你亲自去坐镇!”
藏花被训斥得满面苍白,额角渗出汗来。他深深垂首:“可是大人,您出了事,如何能叫属下袖手旁观?候”
司夜染叹道:“关心则乱。你的性子小宁王又如何不知?于是他若想自在,又如何不使力让我这边处境更难?他不过借此引你回京罢了,你又怎么看不明白!”
藏花一惊:“大人的意思是,难道大人受困之事,也有小宁王的‘功劳’?!”
司夜染无声一笑:“别忘了,宁王的势力便毁在你我手中;先代老宁王更是因为咱们抑郁而终。你当今代小宁王真的只是个纨绔王孙?”
藏花肩头微微耸动:“大人勿虑。待得属下回去,必定将这段日子来小宁王的所作所为查得清清楚楚。就算大人责怪,属下亦不悔此次飞马来归。”
藏花抬起头来,目光殷殷:“天下纵大,差事再要紧,在属下心里却永远比不上大人的安危。”
司夜染眯眼静静凝望藏花,藏花的眼神、藏花的心,他都明白。可是他却缓缓移开了目光。
“花,这些年我给你调的药,你可都按时吃着?”
藏花忙道:“自然。大人的吩咐,属下从未曾半点有违。”
司夜染举头望月:“现下我可说与你听了:那方子原是阳笋重生之术。你净身时年纪小,宁王府的刀子匠手下的功夫又比不得宫里,再说你这些年在外,避过了每年的检查——这些年我其实一直都在着力替你调理。”
藏花闻言,未曾有半点欢喜,反倒如遭雷劈:“大人何必如此?属下情愿永远以此身侍奉大人!”
“别这么说。”司夜染淡淡道:“为了你娘,你也该去寻一个女子了。将来待得大业成就,我总要给你封妻荫子。”
“属下不在乎什么封妻荫子!属下,也不想有什么妻儿!”
藏花跪在花影里,任凭凉月满颊:“属下这条命是大人给的,属下当年早已立下誓言,一辈子只跟从大人,只侍奉大人!”
“别说傻话了。”司夜染语声中却并无温度:“你忘了,就算你肯这一生如此,我却不行。难道这些年过来,你已当真将我当成了太监?若论来日,我必得娶妻生子,将我的血脉绵延下去。”
藏花一怔,仿佛从迷梦里醒来。
大人说的对,是他被梦境迷住了。大人是谁,他又是谁!大人怎么会当真以太监之身,独独陪着他,过完这一生一世?
凉月化成清泪,滑下面颊,他仿似不觉。
“大人终究厌弃了属下,要回去重新做回一个男人,亦要喜欢女子了么?”藏花笑,却痛彻心扉:“属下明白了,是因为兰公子,是么?”藏花攥紧指尖:“可是属下从前明明听见过许多回,大人都说不喜欢女人的!大人怎地食言?难道就因为兰公子身着男装,于是有阴阳齐备的蛊惑?”
司夜染凝望藏花:“你没说错,我是说过许多回不喜欢女人。可是花,我有哪一回,是对着她说的?”
藏花狠狠一震,面上所有表情,连同那泪,都凝冻住。
他明白了……
大人是明白说过不喜欢女人,可是那都是对着别的女人说的!不是兰公子,更不是岳兰芽!
许多事,顷刻之前,突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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