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忍不住嘀咕:“公公胆子可真大!”
兰芽忍不住屏息驻足,回首望向背后——
她的确是独个儿从灵济宫出来的。
此事也的确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她原本是想叫双宝一起来,可是一想到上回就让双宝躺在尸首的位置上,都把双宝吓得出了一宿的冷汗,这回来验尸,还不得把那小子魂儿都吓飞了呀?于是只好作罢。
接下来她也另外想了几个人选,比如冷杉,甚至息风。
可是以息风的地位,未必肯听她调遣;而冷杉是藏花手下,她暂时还不敢全信。
于是便被难住。如果不想自己一个人去,竟再想不到该去找谁陪来。
那时正是夜幕垂落,宫灯初燃,她竟然在恍惚之中不知怎地,心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来……
那样本就阴森恐怖的大白脸,若是走在夜色里,就算撞了鬼,被吓着的也只能是鬼而不是他吧?
他原本,就是横行在这人间的妖魔。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
这样一想便又恼了,从脑海中将那人影像撵走,自己抓着灯笼便起身。
她有什么好怕的,啊?她都曾亲眼看见过全家数十口人惨死在那妖孽的刀下,她还何至于只害怕冯谷一个死尸!
更何况,冯谷死时情形,她也曾全都看在眼里!她不怕他,她只恨当时她自己没能力亲手宰了他!
她自行勇武地出来。却说巧不巧地在听兰轩门口撞见初礼。初礼向她行礼,客气地笑,说只是来找双宝说说话。
她便连忙撒腿就跑。<
出了宫门,外头暗夜倾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倒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些猫儿狗儿的叫声,竟也都阴测测的,让她更有些脊背发寒。
她终是害怕了,缩在墙角熄了灯笼,四面八方地观察了须臾。
然后,果然看清了背后有个人影!
实则看不清那人形貌,可是说不清怎地,她竟然猜到了那人是谁……
或许都是错了,这天下又不止那一个人有那样阔大的墨色披风——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那妖孽跟出来,也绝对不可能是为了保护她而来,更可能是为了监视她!
他早说过,她的命,连同她的一言一行全都捏在他掌心儿,休想瞒得过他。
这样一想,便所有的心念都焚化成灰。她索性不怕了,也不躲了,反而大大方方走出来,在狭细的巷子里螃蟹般地迈着方步。心说你愿意跟着就跟着来监视好了,反正今晚这“景色”格外怡人!
于是此时听见孙海问起,她便悄然回眸,想知道那家伙是否也跟进了顺天府、潜入了这停尸的地窖里来。
她认真思忖了一回:是不是应该此时在顺天府闹将起来,将上至贾鲁,下至门子的人都给惊动起来,让大家联手发现堂堂司夜染竟然夜入顺天府?吼吼,那将是泼天价的祸事,司夜染跟顺天府、刑部,甚至万安与贵妃,直接掐起来才好!
可只是想得热闹,待孙海走出好远,扭头来唤她:“兰公公?怎了?”时,她却也熄了脑海中冥想的火,只疾步跟上去。
算了,就算真的闹将起来,饶是贾鲁也未必是他对手。如果不能一击便锁定他性命,她便还得再静等下一次机缘。
地窖里滴水,滴答,滴答——空旷而不绝焉。
。
冯谷的尸首被保存得不错。
虽然尸首下面有些冰块融水,将尸首泡得膨胀了些,不过大致依旧保持原貌。
孙海都拉起巾子捂住口鼻,兰芽却只将灯笼交给他,便淡然走过去。
耳边回响起曾经在冯谷死亡现场听见的两个顺天府衙役所说:“……尸首上咬满了小孔,血都被吸干了,吓死人了。”
兰芽便伸手向冯谷尸首上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