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北边半空响起剑气锐啸,一个人蓝衣踏剑,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过来,气势之凌厉,甚至连到了他身侧的黑雾都被冲的一淡。
他冲出来的姿态很帅,可是角度刁钻,时机不巧,眼看着在黑雾的蒙蔽下,云歇的进攻恰好迎上了来人,江寻意一见不对,什么也来不及想,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借力一踹,顺势跃上半空,指间一道灵流暴击而出,将飞剑从半空击落。
卫修齐和聂炎齐声惊叫:“师尊!”
江漠楼乃是绝代高手,虽然由于黑雾挡住了视线,不慎被人打中佩剑,但落地的时候姿态依旧不乱,双脚刚刚着地就顺势长剑出鞘,一招“事火龙咒”,直直向偷袭的江寻意刺去。
与此同时,江寻意也是一招“事火龙咒”迎上,师出同门的两柄剑撞到了一起。
浅蓝色的衣袂交叠,双剑相交时铿然长鸣直破天际,江漠楼手腕转动撤回剑锋,漠然抬眸,触目之时却霍地睁大了双眼。
他素来冷若冰霜的面庞头一次尽显震惊神色,长剑落地,却似乎毫无察觉,抬手一把攥住江寻意右肩,嘶声道:“你!”
入手单薄,两个人身上的海波袍交叠在一起,依稀间宛如旧日,江漠楼几乎觉得在自己心头熊熊燃起了一把火,而事实上那不过是一股灼热的血潮正急速地从胸腔之内涌动而过,极度动容之下,教人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是幻是真,是梦是醒。
江漠楼的另一只手带着几许颤抖抬起来,似乎想试探着摸一下江寻意的脸,这样一动,却冷不防一抹冰凉划过胸前的肌肤。
江漠楼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心头的火顿时灭了。
是那枚挂在他脖子上的掌门印,仅仅半年之内,他的师父师兄俱丧,掌门印早被门派中的叛徒夺去,而后几经周折才又回到了他的手里,这块永远捂不热的玉石像是一滴冰冷的心头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门派凋零,不复当年。
即使他固执的不肯脱下当年那身海波袍换上掌门服色,但发生了的事情,终归长久镂在了心上。
江漠楼垂下眼,胸口狠狠起伏了一下,用尽平生最大的毅力保持住了自己的无波无澜,慢慢放开江寻意的肩膀。
失态的不只是他,这样猝不及防的当面遇上,连江寻意都懵了,相比起云歇,他对江漠楼自然是一点戒备之心的都没有,脑子还没转过弯,话已经脱口而出:“漠楼?”
想象中的惊喜感动完全没有,江漠楼刚刚放开他肩膀的手一下子按上了剑柄,杀气腾腾地道:“你是谁?竟敢冒充我师兄!”
江寻意:“……你觉得呢?”
江漠楼深深地看了江寻意一眼,杜衡和他虽然样貌一模一样,但细微之处的差别终归还是有的,于是江漠楼拒绝:“你绝对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
不想承认身份的时候,老有人逼着他认,这会好不容易他自己说出来了,人家还不信了,这也是服气,江寻意心塞道:“好好好,你不信……”
冷不防被人拉到了身后,云歇幽幽向江漠楼道:“江掌门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希望你以后也要记住今天的话才行,不要再上来纠缠。”
江漠楼从小性格严谨,“奇迹”“巧合”这样的词对他来说听上去就和英国鸟语一样,他原本坚信死了就是死了,面前的人打扮成这样肯定是有天大的阴谋,结果云歇往旁边一站,一句话这么一说,反倒让他犹疑了起来。
江漠楼一张永远如覆冰雪苦大仇深的俊脸下面,隐藏的是满满的纠结,目光在两个人中间转来转去,江寻意于心不忍道:“行了,看什么看,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居然连是不是我都认不清楚。好罢,当年你五岁的时候,想吃师尊供在祖师像前的贡品,又不好意思……”
江漠楼条件反射一样:“闭嘴!”
云歇的笑容有些阴沉,江寻意在他面前连句真心话都找不到,而一遇到了江漠楼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这种无意识的差别待遇比江寻意的恶劣态度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江漠楼一句“闭嘴”出口,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声音微微发颤:“……你真的没死!”
江寻意没好气道:“这口气,挺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