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在花厅外蹦蹦跳跳地向里张望的沐离和叶轻侯见状,情绪激动地想要往里闯,结果被守门的弟子死死拦住。沐离冲着里面大叫:“我是大夫!求求你们让我进去看一下我家小弟的伤势吧!”
看着似乎伤得颇重的水无心,叶芷青想了想也就允许沐离进入,不过叶轻侯还是被拦的了外面。
水无心手部的伤经过一番细查确认没有伤到筋骨后,沐离就以金针止血,再施以常带在身上的伤药,至于绷带……他那带着哀切的目光向四周一扫,立刻就有几位七秀女子递上了身上的丝带。
然后,沐离对满屋子的七秀弟子匆匆地说一声:“抱歉,我现在急于为无心治伤,如果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说罢便将水无心的外衣当众脱下,解下渗满血迹的绷带,重新包扎那迸裂的伤口。
看到水无心单薄虚弱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刑伤,众七秀弟子无不心中一凛,不少人更是发出了轻轻的惊呼。
有些人坐不住,私下里互相推搡议论一番后,首先是最为豪爽的楚秀大师姐带头,几名楚秀弟子跪下来为水无心求情。看见大师姐起了头,所有的楚秀弟子跪了下来,然后是所有的绮秀,昭秀……最后花厅里所有的七秀弟子全都跪下了。
这时,叶芷青也发话了:
“哀莫大于心死。水无心身已伤,心已死,又蒙冤受了宫刑,而他当初男扮女装混迹秀坊时尚是稚子,情有可原。若论缘由,却是我秀坊亏欠了他。师妹,他刚才了的曲子你也听到了,他若还有一丝心愿,便是求得自由,你便放他自由吧。”
高绛婷面沉如水:“既然如此,便随你们。”
说罢拂袖而去。叶芷青和萧白胭也相继离去。
三秀一走,花厅里所有的七秀弟子立刻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关切无比。沐离和叶轻侯二人替水无心认下了十七八个干姐姐,收下了小山似的一堆礼物之后,才扛着人杀出了脂粉堆。
来到马车上后。水无心立刻就醒了过来:“我并没有法昏迷和入睡状态,为什么刚才要我进入待机状态?”
沐离笑道:“咦,你还知道问问题了?好兆头。这叫哀兵之计,不然那些七秀的姑娘们哪会这么容易感动?”
叶轻侯苦笑:“演过头了吧?你看这一车食盒细软,靠,竟然还有胭脂!不收还不行,车都快压垮了。”
“演技确实有点浮夸,大概骗不过叶芷青,不过,”沐离困惑地挠挠下巴,“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呢?”
此时,忆盈楼上。
高绛婷对叶芷青怒道:“那小子有问题,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叶芷青笑道:“呵,哀兵之计,这几个小家伙可骗走了秀坊姑娘们不少银钱啊!”
高绛婷说:“水无心功力不够,却能强行催动天魔琴,心志之坚,世所罕见,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春药控制?当初他犯下的淫祸之事,只怕是真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放过他?”
叶芷青:“师妹,由琴音观人心是你最擅长的,你听水无心的奏乐,觉得他是一个淫邪之人吗?”
高绛婷转身,细细回想一番,说:“他的琴声中若有半分邪念,我早就将其击毙当场了。可是,奇怪的是,他琴音虽然几乎臻至完美,却根本不含任何情感。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是行尸走肉,要么是大彻大悟,心境空明到极点才有可能——但是据我所知,便是少林那几位首座也做不到这个程度,水无心哪怕是心性大变,可是毕竟太过年轻,怎么可能有此境界?”
叶芷青:“且不去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心如止水,我观此子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当初犯下淫辱同门之事,只怕也是因为身中淫毒,心中只想着解毒而根本没有考虑过人伦是非,是以心中无正无邪。”
高绛婷:“师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芷青:“师妹,你的音杀之术虽然威力无穷,但是却几乎无人能习,因为它对使用者的要求极为严苛,而水无心与你一样经过性情巨变,而且他的内心通透无正邪之虑,与你的魔琴之琴心相合,到现在为止,我看只有他有可能成为你的传人。”
高绛婷:“可是我的音杀之术,怎可让一个臭男人学去……”
叶芷青:“师妹此言差矣。你因当初之事而怨恨男子,可是我秀坊何时曾出过负情薄幸之人?你看那随曲云师妹而去的孙飞亮师弟为情如此牺牲,难道他也是你憎恨的对象?更何况,你也很清楚,水无心他现在——已经不算男人了。”
高绛婷默然。她一生无愧,但是对水无心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是她极少数略感愧疚的事之一。可是,她自己决意要严惩水无心,后来如果再突然反悔甚至还要收徒……如此突兀的出尔反尔,实在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于是不由嗔怪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放水无心离坊?”
叶芷青道:“一来是因为这是所有七秀弟子的请求,我不能不顾,二来是因为现在水无心现在突逢惨变,心智受创,就算你收他为徒,他也只能弹出一些无心之乐,无甚大用。他需要一些江湖历练来完善其心智。这一点,我相信他的两位兄长会做得比我们更好。”
她望向远处一片烟雨蒙蒙中辚辚远去的马车,说:“那两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冒充水无心的兄长,但是我能看出他们是真心为他好,他们之间的羁绊甚至要强过亲兄弟……但愿下次再见他时,他可以有足够的资格继承你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