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淇的乔装技术,跟乔羽比起来逊色太多。
一介村夫,面庞白皙,只敷衍般抹了几道灰。双手也修长细腻,不像沾过阳春水,更休说薄茧。唯有模仿樵夫的口气像了五分,倒也难得。
“呵,公子哥儿?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个公子哥儿?”洛淇冷笑着,慢慢站起,逼近文晏,“拜文大人所赐,我洛家家破人亡,死的死,散的散,还被强盗趁火打劫一把,你如愿了?”他邪笑着,目光突然变得阴狠,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文晏狠狠刺去,同时口中歇斯底里,“文晏!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还不死!我今天就要替洛家报仇!”
穆胥原本在看着文晏,后来了一个“樵夫”与文晏攀谈起来,两人声音都很低,他对“樵夫”也无甚在意,便没有费神去听,双手继续托在脑后转过了身子,躺正后翘着腿闭目养神,下面的状况也一直没有注意到。
等他察觉下面的气氛有些不对,一转眼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樵夫”一脸疯狂地持刀向文晏刺去,文晏堪堪躲过。
见此,他呼吸一窒,心脏顿时拧起来,忙弹开了“樵夫”再次挥动的刀,顷刻间从树上飞下来,一脚使出全部力气把洛淇踹远,然后紧紧裹住文晏,声音颤抖道:“对不起,本仙来晚了,吓到你了。”
刚刚那一刹那,他一度以为要失去文晏,惊慌、愤怒、恐惧,各种情绪瞬间喷薄而出,涌到胸膛,他感觉自己快要炸裂了。
即便把文晏搂在怀中,心惊肉跳的感觉也余味未消,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戚充斥心中,他的心被拧的死紧,拧的刺痛,好像被人狠狠抓住肆意□□。
他现在还在后怕,若是方才再晚一步,若是亲眼看到文晏在自己眼前倒下,他真的承受不住。
抱住文晏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把文晏揉进自己的身体,半晌后,他似是意识不清般低喃:“文晏,本仙好难过,本仙还以为要失去你了。”
感受到他情绪的极大波动,文晏不知为何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方才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在洛淇的刀刺来的瞬间,他也是错愕不已,但脑海中最先闪现的,却是穆胥的脸,其次才想到文悉。
都说生死之间,最见真情,自己或许……
思及此,他止住了,突然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不免自嗔。
一贯冷静自持,何时也变得如此脆弱,这不像他。
整理了情绪,轻抚了几下穆胥的背,文晏道:“不要担心,我没事。”
穆胥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嗯”了一声,又抱了会儿,才缓缓撒手,深深望了他一眼,方转过头去看洛淇。
这才发现,阿狸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以人形的状态。
穆胥刚才那一脚的力道很大,把洛淇踹到一棵树上半天起不来,口中还咳着血,阿狸已经给他治了。
此刻,洛淇躬身跪坐在地上,单手撑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眼神阴鸷地瞪着面前三人,狞笑出声:“怪不得连夜灯也近不了你的身,文大人真是处处逢缘,哪里都是帮手,”他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齿,“洛家荣华半生,权倾一世,可怜我父亲,最后落得死无全尸、尸骨无定,而我却不能替他报仇!”
“洛老爷欺下媚上,作恶诸多,即便没有我,也会有他人揭露他的行径,如此结果理所当然。”顿了顿,文晏又道,“你心性不坏,不必过于执着于此,困死自己。我们的恩怨,早在你一把火烧了医庐时,就一笔勾销。”
“呵,我心性坏不坏,与你何干?”洛淇狠狠盯着文晏,情绪渐渐失控,“我父亲作恶诸多怎么了!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在外面有多坏,他都是我父亲啊!你怎么能如此对他!你杀了我父亲!”他说完弓着背一头扎到地上狂咳起来。
看见他这幅样子,文晏眉头微微皱起,转过了身子:“我与洛家,已两不相欠。你与其执迷不悟,继续扎身往日的痛苦中,不如早日挣脱,彼此放过。”文晏说完提起背篓,缓缓向前走去。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洛淇在他身后吼着,恨意不减,“痛苦的又不是你!你没有资格这么说!”
文晏没有停止脚步,也未再多言,径直离去。
穆胥也连忙跟了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阿狸会处理。”
文晏轻轻点了下头,冲他一笑:“谢谢你,小王爷。”
待到两人走远后,阿狸慢慢向洛淇走近。
“你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感受到阿狸身上散发的寒意,洛淇本能后退,嘴里不停叫嚷,“你不要碰我!不许碰我!”
片刻后,嚎叫声停止,树林重归静默,地上只余他一人,茫然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象。
阿狸消除了他的记忆。
第24章23
十二年前,昭远。
洛家大少爷时年十二,骤然顽疾缠身,一个多月未见好转。
说起昭远洛家,必然绕不开安平侯。
洛家家主洛广宁,和安平侯洛广正,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年先帝微服私访时,遭遇刺客,洛广宁的爷爷为保护先帝遇害,先帝感念其护驾有功,追赠他为安平侯,爵位可传袭。
洛广宁的父亲去世后,因洛广正是长子,遂承袭爵位,成为安平侯,居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