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初站在原地,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郑文惠,浑身都在颤抖。是紧张还是兴?s?奋她也说不上来她紊乱了,多巴胺肾上腺素荷尔蒙等等乱七八糟的神经递质一下子涌上她的大脑,她呆呆地张着嘴巴,看着妹妹。佟初差点儿就笑出声来了。这么一想,命运也还是公平的。破败落后的县城,她们出生的地方就如同鬼魅一样拖累着她们,因为地面是倾斜的,所以无论她们逃到哪里,最终都会滑向深渊。郑文惠不同于她,佟初是眼睁睁地看着通往希望的梯子,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被拦腰斩断;而郑文惠则是拼尽全力沿着唯一放下的梯子往上爬,到最终,却发现路的尽头不过是一场虚无的骗局。这么看来,说不上谁更惨一点儿。郑文惠见姐姐始终盯着自己看,当即大方地伸出手中的药,“你也来一粒?你知道,这会让你感到好受点儿。”“你”佟初冷眼看着自己妹妹,她尽量斟酌自己的用词,“你药物上瘾了吗?”谁知郑文惠竟然朝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佟初发誓她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嘲弄,“为什么是我药物上瘾?”郑文惠问。“因为你看起来很奇怪很奇怪,而且你好像变了,变得不太一样”“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我。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直觉得我是个书呆子,那只是你认为的而已。”“我没这么说过,你不要莫名其妙。”佟初搓了搓手臂,明明厚厚的岩层之下没有风,她却感到后背都在冒汗。“你不要把亲人想得那么坏你一定是受到了药或者是脑子的影响,你现在整个人都很奇怪,我建议你还是冷静一下吧。”郑文惠没再说话了,她只是笑而不语。佟初看着她那双如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不自在地避开视线。突兀地,佟初发觉,就如同她不喜欢郑文惠一样,郑文惠可能也挺恨她的。但是无论如何,在眼下这种情况姐妹离心都是愚蠢的。佟初重新面向那段正在播放的录像,试图把全身心的注意力放在上面。这次,佟初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了。好像一切文明的衰败开端于纷飞的战火之中。还记得郑灿和刘宏被迫撤离之前的事吗?那是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之中,战机隆隆从远方驶来,丢下的弹片炸开碎裂,在布满沙石的土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花。庇护他们的基地被炸毁了,于是端着枪的青年们被迫向丛林深处撤离,留下铁制外壳在岁月和寂静中生锈,原本崭新锃亮的操作台变得腐朽,绿色的青苔爬满机器的表面。万幸的是被炸毁大半的基地中枢系统保住了最后一块备用电池,它坚持着,作为废墟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它叫‘玛丽’。曾是五十年前最先进的军用智能操作系统。”郑文惠伸手在操作台上按了两下,掉出了系统的基础信息界面。女孩的口中振振有词,大概念了些硬盘配置,内存容量,中央处理器的转速之类的数据,佟初没听懂。尽管佟初有很多疑问,然而郑文惠没有理她。她率先伸出手,拍了拍,然后对着操作台语音下达了指令,“开机,玛丽。”从操作台的深处挣扎着发出一种支离破碎的、扭曲的电子声线。在郑文惠好奇的目光中,电子屏幕下黑色圆洞突然亮了起来,一个温柔的女性形象,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佟初凑近去看,只见五十年前的建模果然更加粗糙,人工智能的形象看起来并不逼真。她的身上闪过无数噪点,空气中干扰她存在的声波不停穿过她的身体。玛丽张着嘴巴,断断续续地从口中念出诗句来。“爱燃烧自己,消失死去,燃烧自我,然后迎来重生。爱并非永恒,但爱能让我们永恒”“我不懂。”佟初说道。“我也不懂。”郑文惠摇了摇头,但她很出手指着屏幕上出现的小男孩给佟初看。只见监控画面上,小时候的马克正费力地拖着一口袋子往废墟运去。他是一个住在废墟里的男孩。这件事其实还挺酷的。但他之前不住在废墟里,而是和其他十几个小朋友一起,住在森林边缘的孤儿院里。这座破败不堪的基地是他有一次偶然外出散步时发现的,距离战火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空旷荒凉的空地早已被充满生机的绿植覆盖。孤儿院那栋小小的房子距离这里并不远,然而整日也照不到阳光,木制的地板和家居又潮又臭,食物只有白粥,夹杂着半生的大米最重要的是,负责看管大家的修女也很凶,所以马克并不想回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