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抬头望过去,有些紧张地蹙眉道:“楚山野?”不会是在卫生间里滑倒了吧?他的话刚问出口,就听见一句字正腔圆又带着惊吓的「我靠」响起。顾轻言连忙三两步冲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楚山野?”卫生间里没有回答,他一咬牙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一股带着热浪的蒸汽扑面而来。楚山野只穿了条短裤,赤着上身,这会儿手里拿着一根原本放在卫生间里的撑衣杆,虎视眈眈地用撑衣杆的前端对着卫生间里的某个地方。顾轻言的脸倏地发烫,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却没想到楚山野迅速地按住了门框,把他吓了一跳。“你手不要了吗?”顾轻言蹙眉,声音中是平时罕见的严厉,“伤到没有?”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冲过澡,楚山野平时侵略性很强的一双眼睛这会儿湿漉漉的,像是在讨主人可怜的小狗。他猛地抓住顾轻言的衣袖,声音里多了一股难以隐藏的惊慌。这大概是顾轻言和他重逢后,“是这样做吗?”顾轻言被他紧紧地抓着衣袖,布料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让他的皮肤上也多了几分凉意。他抬眼看去,只见贴着瓷砖的白墙上趴着一只长腿生物,这会儿正挪动着细长的腿慢慢向上爬。“哥……”楚山野缩在他身边,脸上满是恐惧:“它腿好长……”顾轻言有些哭笑不得。那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只腿很长的蚊子。只不过长得确实有些吓人,楚山野害怕也情有可原。毕竟虫子从小就给他留下过特别大的心理阴影。那会儿楚山野五六年级,正是开始调皮叛逆的时候,和班上的几个小男生偷偷去商场里的电玩城尝鲜,结果恰好被顾轻言抓到了。一群小学没毕业的小屁孩在电玩城外站成一排,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砖,瑟瑟发抖地接受着顾轻言的审视。只有楚山野一个熊孩子抬着头,一脸倔强地看着他。“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顾轻言当时还对电玩城有着刻板印象,总觉得这是什么少年犯培育基地,大为震惊地看着楚山野:“被你爸妈知道他们要揍死你的。”楚山野依旧梗着脖子,一点也不准备服软:“反正他们平时也不管我,揍死我就揍死我咯。”顾轻言当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于是提着人的衣领就把人从电玩城门口拽走了。孩子头被拽走,剩下的小孩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选择以注目礼的方式目送他们离开。原本顾轻言想看着楚山野写作业,但他实在生对方的气,于是将楚山野直接丢回了家,懒得再管他。他看了一会儿书,正准备睡觉时,家门忽然被敲响了。这天晚上恰巧顾家的大人和楚家的大人都不在。顾轻言的父母去谈生意了,而楚家的爸妈则带着大儿子出席朋友的饭局,只剩他们两个人各自留在家里。顾轻言原本还在生气,不想给楚山野开门,却听见小孩在门外轻轻敲着门,声音好像还带着点哭腔:“哥,轻言哥,你开开门呀。”楚山野平日鲜少喊他「哥」,除非是有求于他的时候。顾轻言垂眸看着书本,眉心动了动,半晌终于屈服于心软,起身去给楚山野开了门,却没想到一开门对方就往自己怀里钻。先前楚山野从来没对他表现出这样的依赖,他也从没和人这样亲密接触过,让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想把人推出去。“哥,家里,家里……”可他哪想得到楚山野就好像一只八爪鱼,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家里有虫子!好多虫子!”虫子?顾轻言愣了下:“你怕虫子?”他这才知道年仅12岁的楚山野当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虫子,带翅膀不带翅膀的,长脚短腿的,硬壳软体的,都能把他吓得从地上窜到天上去。楚山野窝在他怀里,早就没了下午那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犟种模样,轻轻点了点头,乖巧温驯得简直不像他自己。顾轻言看着他这副被吓惨的样子,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轻轻摸了把他的头发:“什么虫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在家的卫生间……”楚山野小声说,“好多长翅膀的虫子。”这么一说,顾轻言好像明白了。外面的天正在下雨,他家里应该是进水蚁了。顾轻言就这么搂着楚山野回了楚家,让人待在客厅里。